一直希望有棵树,在阳台上,不期待它红白相应果实累累,只要满树葱绿也是好的。甚而想象,坐在树下拥抱白天黑夜,在某个黄昏喝一杯温柔的酒,亲吻这短暂的时光。
朋友说,去花市看看吧。择空去了,满目的朱红艳绿,红玫瑰,仙客来,朱桃,都是讨喜的红。叼着玉溪的花贩都是城市的老中医,专治都市人的疑难杂症。
“姑娘,要仙人掌吗?工作忙不要紧好养得嘞,防辐射唉!”这些老中医都是摸清脾气的,望闻问切样样精通,犯不着黑压压拉着一拖拉机的树,招摇过市吞云吐雾的吆喝。
“我要种一棵树,你有么?”
老中医怔了怔,把夹在指缝的烟捻灭。
“那你看,这盆行不行?”
一盆低矮却异常鲜活的小叶“树”出现在面前,这样矮胖身材的植物也是可以称得上树的,而这类称得上“树”的,一般都很贵。
价格不可测,光看这精雕细琢的“招财进宝”只好摆了摆手,提着款子走开。花贩也不恼,小心翼翼安放好“树”继续一根玉溪烟,照例懒洋洋的倚靠在拖拉机旁。
坐在凉皮粉店里,朋友看上了一盆仙客来放在一旁拿透明塑料袋包裹着,满目欣喜。
“我说,你就买一盆花吧,种树干嘛?”
朋友不解,心里万般解释也没组织好语言。一向如此,但凡私心情有独钟一件事,便不会再对其他动念。心里期许着,或许有那么一棵树在来的路上也对我动念那该多好。
透过窗,看到院子底下有一棵真真实实的树,隐约有风过叶片响声。芸芸众木里的它,熟悉里的柔软葱翠,有点孤零透着一股子勃勃生机。
顾不上好友在耳边的说道,着了魔障般走出去,蹲在台阶旁细细的看,深绿有力的脉络撑张开叶片,枝干上有母胎带来的斑点,不知名的小虫四处闲逛。潮湿的土壤周围散落几颗破壳而出的芽,嫩的能掐出汁儿。
“是……龙眼?”
“小姑娘,看什么呐?这树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的凉皮好了。”
老板娘笑嘻嘻的往围裙上擦着水泽,走到身边。
“买花去嘛,花市里的花艳着呢。”
“我喜欢树。”
“嗳,你这个小姑娘奇怪的嘞,女孩子谁不喜欢花啊。”老板娘笑道,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还是树好些,花尽会招蜂引蝶,家里只会虫子多。”
不知道哪来得固执,就觉得有棵树总会来,就像眼前这棵树。
“你啊,买些龙眼留下核儿,拿湿纸巾糊住几天就发芽了,好种得嘞,就像这棵,靠天靠地自给自足一样长的比肩高。”
老板娘的指尖向着面前这棵龙眼,鼻翼挨着树叶,忍不住溢出笑,终于要有一棵自己的树了么。
老板娘的凉皮今日最好吃,红油辣椒细碎葱花,好看的不得了。
好友顾着看开的繁盛的仙客来。央求她再同我去超市走一趟,“走,要龙眼,买一捆。”反正总有一颗能长成树就是了。
龙眼本就补人,吃得满腹火烧却欢喜的要命,精挑细选几颗称得上饱满的果核,小心翼翼的用湿纸包好,静待破芽而出。心太急,总也忍不住去拨开看一看,或许这就是后来只有两棵芽儿能抵住如此火热的叨唠茁壮成长的原因吧。
果真如老板娘所说,我有了一棵树,一棵比肩高茁壮的树,皆大欢喜。
佛家认为山花野草皆说般若,他觉得人一张嘴总也离不开恩怨是非,比不上这世间草木的姿态芬芳。我常常认为人与花草之间源起一同,人生于世间便有天注定的归宿,草木亦是如此,生于世间日月更替自有收容它的的泥土。
尘归尘,土归土,我们都归于自己。这大概也是我喜欢树的原因吧。
现在的我有幸坐在自己的树下,看日升日落看多姿斑斓又温柔的季节,在轻风聚散的时节入梦。时间就随他去吧,慢慢溜走。
机械文明带给我们快速又不得不规律的生活,同时僵化我们的情感与思维,我们或多或少对周围的事物有了定型的标准,包括对熟悉的人,但我仍然愿意踏着草鞋头戴斗笠,翻越青山不远万里去种一棵树,举着一枝花去寻爱的人带着我一起流浪。
所以至今很难复制一份情感给城市圈养被物质文明溺爱的友人。他们说我太天真了,对,这样是挺不成熟的,可也愿意划着自己的船桨,傲娇的去体会时间冷暖。
我要种一棵树,纵然他人笑我痴,他们却又开始怀疑自己,内心还是不肯腾出空间装一点点浪漫进去,像这样过度依赖繁华都市的你,一定很难体会这样的情感。
你还是愿意图把理想倾倒,在变幻莫测的城市里来去匆匆,那好吧,如果你觉得理所当然的话,一定也无数次理所当然的误读我的心。
我在树下,吹晌午的风,空庭蓄发。透过枝叶看最深的山林,听潮起潮落元辰落身旁。
旧时风物,恋恋此光影。
你,跟我一起走吗?
种一棵树,温一壶酒,回到风里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