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棵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白先勇《树犹如此》
"姐妹们!谁帮我要个微信?"一群灵巧的女孩们涌向程序员那端的办公室.
这里是X.K的技术部.
百云正忙着写今天的"hello world".一般女孩可不会往这边跑.毕竟,哪个女孩会喜欢黑不拉几的开发页面呢?部门大部分女孩,都从事着UI设计工作,极少有女生主动进入程序猿的"领地".部门如珍惜动物般存在的几个女神,都已名花有主.自不参与这场热闹,就算拥去,也只是凑个人头.
这场面百云已经司空见惯,故心中虽然好奇,但已生不出几分要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他骨节分明的手继续在键盘上极速飞舞,誓要跟隔壁桌的八年老开发拼个高低.
不过今天的他似乎有几分静不下心,总觉得右手边的玻璃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既然如此,那索性也去看个明白.
今天来"参观"的女职员可不少,不知道是哪个小子有福啦.
百云端起那杯美式,轻轻站起身来,走向他熟悉的前端办公室.毕竟,作为一名合格的后端,与前端技术人员进行必要的交流是很重要的.180的身高使他在一群女职员间如鹤立鸡群般,格外醒目.
瞅了半天,愣是不见人头.百云正有回意,忽闻其间传出一道耳熟的声音:"都找这位姐姐吧,她已经有我微信啦!",话音落下,方见适才人群包围的地方露出一头杂乱的棕色头发.
"娜娜姐,这边,我还没扫到呢!"随着叽叽喳喳的声音,女孩们渐渐散去,领头女孩风姿绰约的背影,让左右办公室的男开发又探出头来.
她是乔娜娜,自称没有搞不定的男人.这话可不是空口无凭,对于娜娜而言,至今看上的男人,她确实都钓到手了.
那杂乱的头发下,是一颗稚气未脱的面庞.尤有几分学生模样.百云咂了一口咖啡.
"帅哥,你有啥事?"陈润生一只手整理着打结的发丝,扬起头来,边向门口挪去,招呼着百云.
百云被这么一喊,有些愣神.为何这个男孩的声音令他如此熟悉?
"啊,路过"略带敷衍的回复一句,百云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宝座.其实是他不敢再说几句,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男孩,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这人真没礼貌",陈润生对着百云宽阔的背影小声说.随即又不再多想,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这第一天还算轻松,只让他写小半个网页.陈润生暗暗开心着,没想到一毕业就找到工作了.都说咱们程序员将来会被AI取代,我看也未必如此嘛.陈润生一边想着,一边核对着设计稿.
百云回到椅子上,心跳似乎有些快了.常年的机械性工作,正适合他少言寡语的个性.酷爱健身的他,衬衫下结实的肌肉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加之百云比较宅,懒得晒太阳,其皮肤甚是白皙.百云的仰慕者素来较多,但无一不是被百云礼貌回绝.大家都说他是冷血动物,将来要孤独终老了.
时间过去两周.
这天,公司网站进行大升级,页面改动很多.交到陈润生头上的任务艰巨起来,项目负责人要求在8号之前完成所有工作.陈润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唔,看来今天又要加班了.
然而百云今天的工作已经超量完成,闲来无事,百云抓起手边的书看起来.
"哥,你看这个咋改?这个请求的响应咋不对劲呢?"微信上弹出一张截图.是陈润生.百云掐灭手中的香烟,思索片刻.
润生这两周以来,遇到了不少麻烦,因为有了百云的存在,很多任务才得以按时提交.从前百云只是敲字指点一二,陈润生就能应付自如了.不过今天既然没啥事,何不去办公室亲自指导呢?
于是百云没作回复,在自己的座位上稍作犹豫,深邃的褐色眼睛微微眯起,随后嘴角以极小的角度扬起,只见他默默的端起那标志性的半糖美式,起身向对面的办公室走去.
润生正忙于完成今天的工作,丝毫没注意到在背后默默注视他的瘦高男人."我丢,今天是要加班了"润生心中生出一片清清大草原.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怕键盘反应过来他在疯狂输入似的.
"啪啪"的敲击声不断响起,不给百云发言的机会.
百云倒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自己胸前的棕发男孩,细细咂一口咖啡.
终于,润生的目光往电脑显示器右下角挪动时,看见一只雪白的手,顿时惊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试想,人在高度专注的情况下,身边突然冒出来一只不属于自己的爪子,那是相当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只手的主人发话了:"看来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啊",声音温润厚重.润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看似冷漠,实际乐于助人的大哥哥.
毕竟百云这段时间可没少照顾润生.甚至直接帮润生敲过一小段代码.润生极力感谢,百云只是轻描淡写的应着"没什么,只是给自己减少麻烦,省的以后对接的时候出问题而已"润生不知言中真假,但人之常情,请百云喝了好几杯咖啡.
润生长舒一口气,身体向后倾倒,像伐去树干的木头,砸得座椅差点翻到."哥,你终于来啦!"润生的眼睛放出无数星星,充满感恩和期待的盯着头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随着办公室的人渐渐离开,太阳的轨迹也从天空的中央划到了远处的地平线,橘黄色的傍晚照得办公室也充满了温柔.百云在润生的座位旁站了一下午,也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太阳完全消失,最后一抹光线也吞没在夜幕中.楼下亮起了路灯.
办公室中,只剩二人了.
百云这个下午虽然站得双腿发酸,但真的很久没那样开怀的笑过.那个名叫润生的男孩带给他太多太多,久违的欢乐."笨蛋,这个要去查官方文档啊","什么!?陈润生!我上次是这样教你写的吗?"......百云由沉默,转向主动指导.
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有时在键盘上直接敲,有时又指着黑乎乎显示屏上的某一段代码,那宽阔的胸膛也一次次离润生越来越近.
设计稿终于翻到了底,今天的工作也临近尾声了.而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也切换到了21:15.
"我靠!终于写完了!"润生的肚子响起开饭铃."哇塞,哥你在这帮我搞了一个下午啊,你简直是我亲哥啊,大佬!",润生关掉电脑,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百云对面,拉起百云的手,就往脸上贴,没注意到两抹淡淡的红晕飞上百云的脸.
百云抽回手,淡淡的问:"你去哪,送你",润生两眼冒光的应到:"干饭!".
百云轻轻的笑了.
二人面对面坐着,润生先发话:"哥,这家麻辣烫我经常来,这次我请你,嘿嘿."润生憨憨的笑着,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模样煞是可爱.百云心中最深处的地方,有颗种子,悄悄的发了芽.
百云在香烟的烟雾后,勾起嘴角:"好",一个"好"字,竟也带了几分难以注意到的温柔.
润生点了一瓶气泡酒,百云要开车,只是端起茶杯,默默的听着眼前这个大男孩挥舞着双手给自己讲他从前调皮捣蛋的故事.
百云也不打断他,眼角带着几分笑意."哥,你可不知道,我以前下课跟班上那几个好兄弟......",气泡酒一瓶下肚,润生脸上泛起一丝红潮,让百云看得更入迷了.
由于车位太紧张,只得把车停在了较远的地方,二人饭后步行过去.
树叶割开均匀的灯光,将其变为光斑,摇曳在车流不息的街道上.夏夜驱散了白天的燥热,是这个季节独有的浪漫.
润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哥,你家离和光小区远不远?远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吧",百云应到,不远,你看,我就住在你隔壁小区呢."润生闻言便放心了,打开车窗任由晚风吹拂,竟睡着了.百云见他不说话了,默默关掉了车里的广播.
和光小区到了.
看着熟睡的润生,百云心中涌起一丝奇妙的感觉.
就这样,百云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润生,看昏黄的路灯下,润生肉乎乎的脸,他嘴角没擦到的一点点辣椒,他怀里书包上印着的路飞......润生的一切,在百云眼里都独特.
不知过了多久,百云轻轻拍了拍润生:"到了,陈润生",陈润生揉揉惺忪的睡眼,慢慢坐起来."哦,谢谢你啊,哥".看着陈润生离开的背影,从未觉得孤独的百云竟感到几分落寞.
回家后,百云打开电脑.
今天去看陈润生的时候,注意到他没关的网页上有一个旅游网站.
百云进入那个网站,注册好账号.搜索他今天在陈润生电脑上看见的ID ."风一样的男子",真是非主流啊.百云点开他的主页,哦?今天刚发布一条,"下一站:"边城花园""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
长久重复的工作已经让百云感到疲乏.百云一直都想出去走走,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毕竟他不爱社交,除开工作,就是在读书健身.
这下正好,可以和润生一起去了.但,直接找润生怕不妥,万一人家要带女朋友呢?百云摇摇头.那不如就碰碰运气吧.百云看了一眼天气预报,周天要下雨,那多半是周六去.百云拿定主意,那就周六去.
说走就走.
周六这天,百云穿上压箱底的休闲服装.毕竟平时的他,只喜欢穿单调的西服,那西服就像长在他身上似的.
今天的边城花园人不算多,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没有告知任何人,百云在花园里悠闲的走着.想来,许久没有走出过市中心了.
压抑的钢筋水泥包围得太久,现在突然来到鸟语花香的大自然,百云心中的阴郁之气渐渐消散了.他面带满足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也暂时忘记了今天是来偶遇陈润生的.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柚,这边!这里拍照嘎嘎好看!",之间润生招呼着一个身着淡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向那片草地奔去.那女孩身形灵巧,似一只轻盈的小鸟,跃动在花丛之间.百云心中涌起几分落寞,不知怎的,润生的一切,都在牵动百云的心.
百云默默转了身,向花园的东侧走去.身后传来二人的欢笑.
是日,百云回到家中.久违的拿出红酒,细细品着.许久没有离开过城市的喧闹和压抑,今天虽然只是到了一个人造花园,但已经好过尾气和噪音的环绕.
又来到周一.
这天,乔娜娜来到陈润生的办公室,说是来请教一些页面设计问题.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今天特意化了精致的妆容.况且,陈润生这个小菜鸡能指导她这个一年经验的UI个啥?这不明摆着乔娜娜对陈润生别有用心嘛.但大家都看破不说破,也已经习惯了乔娜娜在各个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办公室穿梭.
不过那逐渐靠近陈润生的脸庞和胸脯,还有那醉人的香水味.一切,都被百云看在眼里.陈润生哪里懂得这个大姐姐的想法,只是憨憨的指出乔娜娜今早吃了韭菜饺子,牙齿上还有菜叶.乔娜娜憋红了脸,擦去菜叶后,继续挨着陈润生"请教".百云心中有点不是滋味,陈润生傻笑着,开心的和乔娜娜讨论小组件的颜色和跳转问题.
这两个月,乔娜娜隔三差五都会来陈润生的办公室,有时还会一起下班去买奶茶.百云几乎很少再去对面,陈润生有什么问题,他也只是在电脑上作出回复.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在一起了.
百云回到家中,打开电脑,再次来到"风一样的男子"的主页.
陈润生挂出一张北望坡的照片,看来他最近要去了.百云犹豫着,要不要去.去吧,哪怕遇不到陈润生,自己逛逛也好.什么时候去呢?周五就走!百云变得洒脱起来.
北望坡不算太远,只是海拔稍微有点高,群山连绵,信号不太好.向上的山路比较崎岖,因此去游玩的人并不多.
海拔逐渐变高,小溪渐渐远去,眼前慢慢开阔起来.两旁的植被由高变矮,草原的面貌慢慢显现出来.百云在稍微宽阔的地方停下车,望着眼前的浮云,只觉心也开阔起来.
要是陈润生也在就好了.百云心中暗暗想着.百云极少来到远处玩,也没有个规划,不知前方有无旅店,还是搭帐篷呢?百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开着车,缓缓向更远的地方.
路边蹲着一个身影,百云晃了一眼.wait,棕色头发?
百云把刹住车,往回退了几米."陈润生?"那身影顺着声音转过来,是陈润生!
百云感到莫名其妙.荒郊野岭的,怎么一个人?"润生,你一个人?"只见陈润生撅起嘴巴,满脸委屈,就差脸上挂着泪珠了.百云看得一阵心疼."润生,怎么不说话?",百云连忙停下车,把润生拖到自己臂弯里,轻轻拍着陈润生的背."百云哥,我手机丢了.",陈润生眼睛轻轻抬起,看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百云,叹了一口气.
还好遇到百云.
北望坡来游玩的人少,况且虽然是在夏天,但由于海拔较高的缘故,晚上冷的刺骨.那陈润生一个人是怎么上来的呢?百云发出疑惑."我和几个网友一起出来的.他们把我扔这就开车走了,呜",那轻轻的一声"呜",让百云心头一麻.
"没事,这不是哥还在嘛."百云拿起陈润生的背包,拉上陈润生肉肉的手,往车子走去.
他们一路上欣赏身边的云彩和牛羊.每到开阔的地方,百云都停下车,让陈润生用自己的手机拍照."你拍照还挺好看啊"百云淡淡说到.陈润生默不作声,只是对着百云一笑,算是回应.
就这样走走停停,太阳映照着下方的湖面,波光闪闪.
他们在湖边拉起帐篷,一同吃着泡面.百云点燃一支烟,静静看着大口吃面的陈润生,眼神里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温柔.
"哥,你烟瘾不小啊",陈润生看了一眼百云.百云笑笑,坐直了身板,一本正经的回答到:"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这非主流的话语,让陈润生笑得露出后槽牙,半天合不拢嘴.百云注视着笑得前仰后合,在模仿自己刚才动作的陈润生,也淡淡笑着.
太阳作出最后的告别,消失在山那头,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和辽远的星空,大概是百云这几年来见过最动人的景色.陈润生像个孩子那样,把追逐萤火虫,百云在一旁看着,在陈润生面前打开握有萤火虫的手,引得陈润生瞪大眼睛,露出满脸的佩服.
百云觉得,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两人回到帐篷,只听见周围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躺着.陈润生转头看向百云,百云转过身来,看着微光中熟悉的脸.陈润生轻轻得挪动着身体,离百云越来越近,直到触碰到百云结实的手臂.百云心跳得很快.
陈润生,在百云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百云心中翻起海浪,连呼吸也急促起来.百云看着夜光中模糊的陈润生,支起手臂,也在陈润生肉乎乎的脸上留下一个潮润的吻.
无需多言,二人心意了然.
荧光似乎也在这一刻明亮起来.
百云向陈润生提出心中的疑惑,上次那个在边城花园遇见的女孩.陈润生一脸认真的解释到,那是他的妹妹,小狗骗人.引得百云一阵发笑.又问,最近乔娜娜和他的事情.
"娜娜姐让我当挡箭牌呢!"陈润生往百云宽阔的胸膛上重重打出一拳,百云不作回应."真的,你不信啊,我给你讲,你可别跟别人讲啊......"像村口的情报站一般,陈润生把乔娜娜身陷麻烦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百云.
百云满眼沉醉的注视着陈润生,一夜无眠.
得知陈润生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之后,百云让他搬过来跟自己住.陈润生一口答应下来.
搬家咯!
陈润生一直以为百云真的住在隔壁小区.每次下班出门,都会遇见在楼梯口抽烟的百云,百云也会主动提出要送陈润生回家.搬家这天,陈润生才知道,其实百云一直在骗他,其实送回自己之后,百云要绕半个多小时才能回家,遇上堵车,则要更久.陈润生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住在一起之后,二人在公司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过多的交流,公司的人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两年过去.
两人没发生过争吵,陈润生换过几份工作,百云依旧过着写作,健身,读书的生活.二人得闲便一同去附近的地方游玩.日子平淡,也幸福.
某一个周天.
百云正在躺椅上看书.陈润生轻轻蒙住百云的眼睛,随后放开,坐进百云怀里."百云,一起出门走走吧."百云放下书,"可以啊,去哪?",百云以为陈润生想去周围的打卡地了."去世界!"百云笑了.
这几年来，两人除开敲代码，也做了几项副业，百云写过几本书，也存下不少钱。
于是，两人辞职，走向“世界”。
两人走遍大半个中国，去看过大海的辽阔，见识过西北戈壁滩的沙尘，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仰望星空……
二人经过三年的旅居生活，最后定居大理
与所爱之人游历世界，何其幸运。
在大理，百云已经积累了多年的写作经验和读者群体，已经可以靠写作满足二人的生活需求。陈润生在三年的旅居中也拍摄了不少作品，摄影技巧得到不小的提升，也可以增加一定的收入。于是二人过上了悠闲的乡下生活。
百云一向喜欢猫
某天，二人一同出门买菜。行路间偶然听得路旁有似婴儿哭声，此路一向人烟稀少，何来婴儿啼哭？二人怀着疑惑，顺着声音走去。原是一只小小的“猫婴儿”！那猫瘦极了，皮包骨头，哪里还看得出来有几个月大！那小猫似是狸花猫，灰色的皮毛，条纹深深浅浅。浑身脏兮兮的糊满了泥灰，毛发也粘结在一起，还长了猫藓。陈润生知道百云在想什么，于是脱下外套，裹住那小猫，递与百云。百云接过，眼里满是温情。二人带回之后，对小猫精心照料 。
陈润生猛然想到，这小猫还没有名字。于是问到：“百云，这小猫取个啥名好？”百云正在给小猫擦嘴巴，略停顿一会，答到：“夏夏”“为什么？”“我们是在夏天相识的”“好”……
夏夏在二人的照料下茁壮成长，现在，已经是带领全村猫调皮捣蛋的猫大王了。
时间过去三个月，一向喜爱抽烟的百云，对于咳嗽这个小毛病一向不放在心上。直到那天，百云咳出几口淡淡的血丝。百云皱眉看了一眼，将纸巾裹紧了扔进垃圾桶，又点燃一支烟。烟雾吸进肺里，却感到一阵刺痛。随即咳嗽得更厉害了，伴随着几口满带血的痰。百云意识到，恐怕不是一般的咳嗽那样简单。于是借口自己出门走走，悄悄去了医院。
“医生，我还有多少时间？”百云看着自己的检查单，感到一阵发晕。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还是冷静下来，只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晚期……在医院治疗的话，也最多是半年……”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冰冷的事实。
百云拿着一大包药，默默离开医院。他没有回家，把车停在他和陈润生经常一起喝咖啡的湖边。天阴沉沉的，空气也闷热起来，该有大雨要来临了——又是一个夏天。回想起初识陈润生的点点滴滴，他微棕蓬乱的头发，稚气的脸庞……一幕幕，浮现在百云眼前……
铃声响起。
“喂！你到哪去啦！怎么还不回来，夏夏想你啦！”电话那头陈润生一边嚼着百云给他从比利时托运回来的巧克力，一边含糊的说着。百云思绪一下回到现在，露出一抹微笑：“回来了，给你带杯咖啡”。陈润生听着，欢喜的摸摸夏夏的头，说了句，“快点哦”，就挂断了电话。
百云把药拿了一个星期的量，藏在装咖啡的大袋子里，拿回了房间。
此时的陈润生正在玩switch，说了句“回来啦”，就没了下文
百云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缓缓坐下，又点燃一支烟。看烟雾缭绕在盛开的百合花旁，又渐渐散去，百云心中空空的……半晌，百云回到屋子里，见陈润生手里还拿着游戏柄，却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百云轻轻给陈润生盖上一层薄被，回到房间，拿出药发起了呆……还有三个月……
那天果然下起了大雨，陈润生醒后和百云窝在沙发上待了半天……直到第二天天明。
次日，百云早早起床，为陈润生准备好了早餐。看着认真干饭的陈润生，百云心中一阵不舍。他拉起陈润生的手：“润生，陪我去北望坡吧”，陈润生迟疑了一下，北望坡？很耳熟的名字。可陈润生实在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你把手机丢了的那次，我们一起看萤火虫的地方”百云补充到。陈润生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去干嘛？”陈润生一脸天真。百云轻轻地笑了一下：“散散步”，陈润生也憨憨的笑了，“那就去，嘿嘿”，两颗虎牙显得肉乎乎的脸蛋颇为可爱
他们第二天就出发了，只不过那里离大理稍远，开车也要一周。索性随着性子，在想停留的地方就停下车，休息个三两天，又继续向前。
走走停停，百云把每一天都记录下来，陈润生也拍了不少照片。
时间过去一个月，二人来到北望坡。
又是一年夏天。
百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咳嗽也越来越严重，此时他已经不再抽烟，因为每次把烟吸进肺里，都会引起剧烈的咳嗽。而那天，陈润生亲眼看见，百云咳出一大口血。陈润生终于知道了什么，他焦急地皱着眉：“百云！你之前咳嗽都没这样啊，你怎么越来越虚弱了？”百云吸进大口的空气，过了好一会，才说到：“只是这几天没睡够而已，没事”
陈润生不信：“你少骗我，之前我们熬了一个星期上王者你都屁事没有，你是不是病了？”陈润生把心疼的抱住百云
百云轻轻笑着，拿出车里剩下的药，无言。陈润生不敢相信把每盒药看了又看，仔细把说明书读了个遍。他不敢相信，每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百云，就要离开自己。陈润生半晌无话，看完说明书，扑进了百云怀中。
他们三天后，在陈润生的一再坚持下，回到了大理，去到最好的医院，百云开始了住院治疗。但，本来就只有三个月时间，再怎样与死神争斗，也无济于事。
两个月后的某天，百云和陈润生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百云此时的白皙已不再是由于没晒太阳，而是不断的输液和手术。陈润生紧紧抱住沙发上的百云，想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温暖起来，百云枯瘦的手缓缓举起，抚摸着陈润生的脸：“润生……不要忘记我”——这是百云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你们在路上看见那辆越野,车上有一个棕色头发的肉乎乎男孩,身边还有个不爱笑的高个子.那就是我和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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