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上,彼岸花开到刺眼。我想,老天都把一切注定了——我最不后悔的就是会和你遇见。
彼岸花乱世突至 。城破。人亡。到处是绝望的呼号声和刺鼻的血腥味。凶悍无比的北方野蛮人不放过城里任何会呼吸的生命。我们这些无助的羊羔互相裹挟着四散逃窜,狼狈至极,直到无路可逃,惊恐的看着死神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一阵锥心的刺痛,眼前突然变成死寂的黑暗。然后,猛的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羽毛,轻轻的飘啊飘,刚才经历的那些痛苦和恐惧一下子都变得无足轻重……
天气暖和了,碎碎的一点 阳光从残旧的窗子挤进来。往年这个时候,东郊的那片桃林美不胜收。爹娘还有阿姐还有我,我们一家就住在那片桃林的旁边。阿姐坐在窗前开始照着样子绣一朵一朵粉红的桃花。阿姐问,你听过桃之夭夭吗?我惭愧的摇摇头。娘说,阿姐就要嫁人,隔年就会住到桃林外面的另一个房子里去了。可是,还没有到隔年,谁也想不到再也不会有隔年这回事了。阿姐没来得及穿上她自己绣好的衣服,就和爹娘永远的留在了桃林里面……我闭了闭眼,此刻却再也没有一滴泪。
野兽一样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屋子里阳光似乎跳了跳,沉重的脚步声踏碎早春的陌上。医生半躺在那把褐色的竹编摇椅上,平静如水,就像往常一样倦了后的小憩。我亦淡然蜷在医生脚边,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头轻轻伏在医生还残留温暖的腿上。劫后余生,我的眼睛奇迹般的重新恢复。当阳光再次照进我的眼睛,只有这个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回的人站在我的眼前……他曾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优秀郎中,可是逢了乱世,野蛮人的大军没有要他们的命,却也和要了他们命没有区别。要么全家死,要么一个人生不如死。咬咬牙,当自己从此行尸走肉罢!熬过了一次次肉体上的疼痛,我被医生精心照料,野草一样又健壮的活了过来。医生小心掩藏我的信息,把我打扮成他的助手。我很少洗脸以掩盖过于细腻的肌肤,衣服宽大破旧以掩盖窈窕的身段,除和医生外不说一句话以掩盖清脆的嗓音……可是,这一切,在野蛮人的眼皮下,战战兢兢每日重复,似乎不能长久。也真的长久不了。
彼岸花我开始感到异常疲倦,全身的气力都在被一个无形的物件快速的吸取,看来药效开始发作了。很快,我就会去和你会合——又看了一眼睡着了一般的医生。蓝色长衫,微微白了的鬓角,两道剑眉即使此时也微微蹙着不得伸展……既然,救不了人,也不想再帮助野兽杀人,下地狱也不怕了。
野蛮人的首领意外病倒。他们自己的医生束手无策。医生和我便被带去诊治。第九日时,医生问我,害怕吗?我摇摇头 ,不曾。什么时候结束?我问。如果不错的话,明天吧。医生淡淡的回答。没想到,我最后的病人却不是为了治病。我默默的倒了一碗茶水,双手奉上。第十日。外面突然乱成一锅粥,他们的战功无数的将军全身僵直一命归西。一早,我就把自己梳洗干净,又换上粗布碎花长裙,裙子上桃花朵朵盛开,灼人眼光。除了逃离时带上的这件姐姐的嫁衣,我一无所有。医生看我的眼神柔和如外面晨曦,他抚了抚我漆黑墨发,再无言语。
这一次,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不用再忐忑不安。纵是难逃此劫 ,也不悔所做一切。我们终于可以不必再忍受这强加的一切痛苦了。
彼岸花听到屋门被从外面一脚踢开时,我笑笑。意识越来越模糊,外面涌进来的那些凶狠的面容显得那样遥远,一切喧嚣都像潮水一样越退越远 ,整个天宇安静空寂,在那深处,一团蓝色光影闪着柔和的光辉似乎在等着我一样。我觉得自己又能飞了,便欢喜的朝着那深处。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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