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最好的解药

全世界最好吃的是什么水果？我可以非常肯定以及确定地告诉你，是一个叫穆涛的小学三年级学生种的苹果。小小屁孩难道逆天了，成了水果种植大王？

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不信请自己看。

语文课上老师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家庭作业——写观察日记。老师给每个同学发了3颗绿豆，让大家回去种在土里，每天写观察绿豆的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的过程。

穆涛很开心，回家就将3颗豆子种在一个闲置已久的花盆里，一天去看几次，殷勤地给它们浇水。才几天功夫，绿豆破土而出，张着三张笑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涛涛。涛涛心花怒放，对它们照顾得更加耐心细致，像呵护三个刚出世的婴儿。

又过了几天，绿豆又长高了几寸。涛涛好奇心爆棚，感觉生命好神奇，小小的豆子，才几天就变成了小小的芽苗，好有成就感。看着这幼小的生命在自己培育下，正生长得恣意盎然，涛涛满心欢喜。

一只黑手一把扯下幼苗，扔在地上，还用脚踩得稀烂。

原来是妈妈张媛，她一边大骂：“你耳朵聋了，叫了你老半天都不吭一声”，一边扯着涛涛的耳朵使劲儿往客厅里拽。涛涛疼得哇哇大哭，正坐在地上玩积木的两岁小妹见状也大哭起来。

“妈妈不要欺负哥哥，妈妈不要打哥哥……”

兄妹俩竞赛似的哭声更火似上浇油，张媛暴跳如雷，抓住涛涛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第二天放学后，涛涛不想回家，他坐在街角公园的长椅上，想起自己的亲妈，暗自垂泪。

他依稀记得，4岁那年，爸爸妈妈天天吵架打架，家里成了战场，书本、枕头、涛涛的玩具、家里的锅碗瓢盆满天飞舞。后来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拉着一个小箱子义无反顾地走了，任凭涛涛在后面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爸爸穆森林粗暴地把他拉进屋里，“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一巴掌拍在涛涛的屁股上，“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没过多久，爸爸就娶了后妈。新婚燕尔，爸爸心情好了，涛涛很少挨打了。为此，他还是很感激后妈的，爸爸要他改口叫她妈妈，他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好景不长，自从后妈有了妹妹，涛涛的倒霉日子就开始了。涛涛成了出气筒，他们一个不高兴，不是今天爸爸抽屁股，就是明天后妈扯耳朵。

涛涛哭累了，头枕着书包睡着了。

突然来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她拍拍涛涛的小屁股：“小朋友，我走累了，让我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涛涛赶紧爬起来，接过老婆婆手里的包裹，轻轻地放在长椅上，又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婆婆坐下。

老婆婆关切地为他擦去还挂在眼角的泪水，往他嘴里喂了一颗糖。咦，这是什么糖？太好吃了，他长这么大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胜过自己吃过的所有人间美味，他好想给妹妹带一颗回去。老婆婆告诉他，这是一颗有魔法的糖。本来有一大盒，这一路走来，她碰到了好多为这样那样不如意的事情哭鼻子的小朋友，发完了，只剩最后一颗了。

在老婆婆的殷殷关怀下，涛涛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老婆婆不甚唏嘘。

如今豆苗被毁，观察日记完不成了，既要挨老师骂，又要被爸爸打。他不敢回家，他想离家出走，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他说他想妈妈，可是听说妈妈离婚后去了国外，他不知道哪里是国外，他该去哪里找妈妈。

涛涛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冒金豆了，老婆婆好言安慰他，不断给他擦眼泪。后来给了他一颗奇怪的豆子，小小的，看起来跟绿豆大小差不多，让他拿回去种到后妈的身上。老婆婆信誓旦旦地说：“从此以后你爸爸和后妈就再也不会骂人打人了。”

老婆婆反复叮嘱，小心保管，别弄丢了。涛涛慎重地点点头，将豆子牢牢抓在手心里，生怕一不小心弄丢了。

涛涛抬起头来准备跟婆婆说谢谢，老婆婆一眨眼就不见了，像一阵风。

“婆婆别走！”涛涛大叫一声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涛涛好不沮丧。

咦，不对呀，嘴里还有一股甜丝丝的味儿，伸开手一看，手心里真有一颗绿豆大小的小豆子，黑不溜秋的，还发亮，像黑宝石般。

不知道是不是魔法糖的缘故，涛涛不再害怕了，他感觉浑身都是勇气和力量。

他藏好小豆子，背着书包回家去。

刚踏入家门，又是一顿骂：“死哪去了，都放学这么久了，跟你说了无数次，让你放学就回家照看妹妹，你的耳朵长头顶上去了……”后妈边骂边冲过来扯他的耳朵，涛涛竟然毫不畏惧，毫不躲闪，抬头挺胸，直视着后妈被愤怒扭曲变形的五官。

后妈被涛涛冰刀似的凌冽目光吓到了，手停在半空落不下来。随后讪讪地咕哝着进了自己的房间，妹妹以为哥哥又被妈妈欺负了，跑过来抱着哥哥。在这个家里，小不点的妹妹才是涛涛的保护伞。

第二天早上，看到后妈正在门口换鞋准备出门。

涛涛急切地冲后妈说：“妈，你头上有点纸屑，我帮你拿掉。”涛涛趁机将小豆子放进后妈的头发里，后妈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从昨天开始，她有点怕了，总觉得涛涛看她的眼光里好像随时会放出飞刀来。

放学后走出教室，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雨了。操场上熙熙攘攘，站满了送伞的家长，校门口停满了各种小车。穆涛从不奢望有谁会给自己送伞来，他将书包顶在头上，冲进雨里。

吃晚饭时，妹妹指着妈妈的头顶，开心得又蹦又跳呱呱乱叫。原来后妈也淋了雨，头上长出一颗树来，可能是后妈头上养料充足，小豆子吸饱了水分养分，见风疯长。

后妈一摸脑袋，赶紧跑去照镜子，吓得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爸爸也呆若木鸡，嘴里的饭粒们纷纷叛逃，无不暗自庆幸死里逃生。后妈命令爸爸赶紧拔下那颗小树，可是爸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小树纹丝不动，后妈痛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

穆涛吓傻了，老婆婆可没说小豆子会发芽长成树啊，他躲得远远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拿刀来，涛涛你死哪去了，快去厨房拿刀来！”爸爸气急败坏。

涛涛忙不迭地拿来了剔骨刀。爸爸三下五除二砍掉了小树，剩下的小树桩用头发一遮，一点也看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也相安无事，一家人上学上班各忙各的，小妹自有钟点工上门看护。

涛涛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消灭了怪树，一切回归正常状态。

穆涛放学回家，家门口聚满了人，七嘴八舌的在议论着什么。看见涛涛，神色怪异，集体闭嘴，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进了家门，看见爸爸正在疯狂砍树，砍下的树枝上开满了花儿，花香扑鼻。含苞欲放的花蕾，娇艳欲滴的花瓣，晶莹剔透的花蕊，美得不像人间的生物。涛涛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再吸一口，花香馥郁，沁入心脾，涛涛顿觉精神百倍，力量无穷。

原来后妈如常去上班，她正专注地做事呢，突觉空气诡异异常。她抬头一看：格子间的同事们全体起立，在向她行注目礼呢。还有女同事好奇地凑上来问她：

“这是今年流行的新发型吗？”

“你今天要去参加化妆舞会吗？”

“你这是新款圣诞树吗？”

……

后妈摸摸头顶，惊叫一声跑进卫生间，看见镜子里的“绿巨人”，吓得三魂失了六魄。她强自压抑着，不敢哭出声来，怕引来同事们更加好奇的围观。她偷偷给丈夫打电话。

穆森林火速赶到，用衣服遮住她的头将她送到医院。

院长、主任、主治医师不但束手无策，反而像发现了外星人，纷纷围着她，啧啧称奇，叹为观止。他们的大惊小怪迅速引来医务人员、病人、病人家属等一大群吃瓜群众围观。

穆森林见势不对，立刻撤退。可是妻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脱身不得。他抓起一把手术刀疯狂飞舞，保护着老婆突破重围，狼狈而逃。

回到小区，一股邪风吹飞了刘缓头上的衣服。小区里闲得无聊的大叔大妈们眼尖如二郎神，立刻发现了新大陆，三三两两围过来。他们来不及捡衣服，落荒而逃，后妈如弱柳扶风，树枝乱颤。大叔大妈们身手矫捷，穷追不舍。

一顿饭的功夫，后妈头顶又冒出了一棵树来，并且迅速开了花结了果。那果子像苹果，圆圆的大大的红彤彤的。苹果迅速成熟，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奇香。涛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妹妹轻轻地拉了拉哥哥的衣角。涛涛看看妹妹，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树上的苹果，不住地舔嘴唇吞口水。

后妈闭着眼睛痛苦地躺在床上。涛涛趁爸爸没注意，偷偷摘了一个苹果，妹妹跟着哥哥进了房间。涛涛把苹果递给妹妹，妹妹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大吃特吃，大嚼特嚼，浑然忘我。妹妹嘴角流出来的汁液竟然是酒红色的，涛涛看着妹妹，不住地咽口水。

外面传来妈妈的嚎叫，爸爸被烦得没办法，只好又开始砍树。树刚一倒下，头顶上的树桩又开始发芽，迅速成长。

穆森林不断地砍，苹果树不断地长，砍得越快树长得越快。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苹果树每砍一次，树根就向后妈身体深入扎根一次，现在根须已深入脑髓了，在脑干里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爸爸妈妈都崩溃了，停止与苹果树较劲。

涛涛将砍下的树枝悄悄拿进自己的房间，熟透的苹果让兄妹俩吃了个够，吃了个饱。兄妹俩相拥着，睡着了。

爸爸妈妈无暇顾及他们，妈妈头顶上的苹果迅速成熟，腐烂，果核掉到妈妈身上，又开始发芽了。一晚上的光景，后妈浑身上下长满了苹果树，已经寸步难行，

穆森林陪在妻子身边，六神无主。一旦苹果熟了，他赶紧摘下来，不然熟透了，烂了，种子掉到身上就会继续发芽生长开花结果。

后妈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除了眼珠的转动表明她还活着以外，基本看不出她还是一个人。后妈的身体像一座人形大山，山上长了一片茂密的苹果树林。每颗苹果树上开了无数朵美艳异香的花。

超级黏糊妈妈的妹妹根本无法近身。妹妹看着妈妈哭，后妈也默默流泪，涛涛看妹妹哭得近乎晕厥，也哭了，爸爸彻底没了脾气，只会疯狂地抽烟，家里烟雾腾腾，死气沉沉，冷如冰窟。

穆涛哄妹妹睡着后，用袋子装上苹果，出门了。爸爸妈妈根本无心看他一眼。

他一路走一路见人就发苹果。发完了，他就坐在偶遇老婆婆的长椅上等。他后悔了，不该惩罚后妈，让妹妹生活在惊恐不安中，让整个家笼罩在愁云惨雾中。后妈快要死了，自己已经没有妈妈了，他不能让妹妹也没有妈妈，也不能让爸爸再次失去妻子。

可是老婆婆没有出现。

每天早上涛涛都要提一袋苹果出去发，发完后就去公园等婆婆。他相信，婆婆一定会出现的。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等到第七天，婆婆终于出现了。

可是婆婆告诉他，那粒小豆子是另一个懂魔法的怪老头给她的，她没有解药。

涛涛大失所望，多天来一直忍着不哭的他，忍不住放声大哭。他求婆婆一定想办法救救后妈，为了换得后妈的正常和身体健康，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老婆婆最怕看到小孩子哭了，她的心都被他哭化了。她勉为其难地告诉他一个方法：用涛涛自己的血去浇灌苹果树，苹果树吸饱了他的血就会慢慢枯萎、死去，永远无法再生。

但是婆婆反复告诉他厉害关系，由于后妈身上的树有很多棵，涛涛极有可能血尽而亡，望涛涛三思而后行。涛涛一听后妈有救了，哪里听得进其它的。他对婆婆千恩万谢，给婆婆三鞠躬。欢快地跑回家，他先吃了两个苹果。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吃够了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还给妹妹一个健康幸福的家，他就觉得值了。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到后妈脚背上的那颗苹果树，苹果树果然慢慢枯萎，最后竟然消失不见了，脚背上的皮肤也完好无损。看来婆婆没有骗人，这招有效。涛涛好开心。

涛涛乘胜追击，咬破了十个手指，可是才消灭了十颗苹果树。后妈身上还有一片森林，涛涛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他又刺破了十个脚趾头，又消灭了十棵树。

涛涛脸上泛白，身体虚弱，站立不稳。爸爸将涛涛抱到沙发上躺下，给他端来一杯糖水，喂他喝下。他学着涛涛，刺破自己的手去消灭苹果树，可是苹果树反而长得更加茂盛。树上的大苹果咧嘴嘻笑，像是嘲笑他的愚蠢。

爸爸第一次对涛涛温柔如慈父，涛涛好感动。他稍稍休息一会儿，又爬起来，用水果刀划破手掌，继续浇灌剩下的苹果树。

后妈身上的树逐渐减少，脸却被羞愧烧红了，眼里闪着泪花。这个傻孩子，自己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没有好声气，对他非打即骂。可是如今他却以德报怨，用自己的鲜血来救自己，她惭愧得无以复加。

穆涛的脸越来越白，手越来越无力，人已经站立不稳了。爸爸抱着他嚎啕大哭,喃喃地说：“儿子，对不起，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把对你妈妈的气撒在你身上。爸爸不该骂你打你……”

还剩头顶上那棵母树了，那棵树被砍了无数次。她生气了，她已决定在此安营扎寨，落地生根。涛涛的血量少了是撼不动它的。

躺在久违的温暖的怀抱里，涛涛虚弱得睁不开眼睛。

“涛涛，你不要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吧。再这样下去，你没把这该死的树除尽，你的血都流干了，你就没命了。”后妈泣不成声。

“不，我一定要救妈妈，妹妹不能没有妈妈。”涛涛挣扎着站起来，他已经没有力气举刀割破自己的肌肤了，他哀求爸爸帮忙。穆森林头摆得像拨浪鼓，眼泪鼻涕齐飞，虎毒不食子啊，他如何下得去手。

涛涛想起有一次自己的亲妈割腕自杀，那血像喷泉一样往外冒。他拼尽最后的力气，使劲向手腕划去，一股血缓缓流淌出来，他让头顶上的那棵母树吃了个饱，眼看着母树慢慢枯萎了。涛涛倒了下去，穆森林及时抱住他，撕下一块衣角缠住他的手腕，抱着他往医院狂奔。

已经摆脱苹果树魔咒的张媛也抱着女儿飞赴医院。

穆涛大量失血，已气若游丝，急需大量输血，可是偏偏医院血库告急。

张媛双膝一软，跪在医生面前：“医生，快抽我的血，我是o型血，我是他妈，快，快救救我的儿子。”

时间就是生命。后妈400cc血缓缓流进了涛涛的血管。涛涛终于得救了，转入普通病房。

涛涛十个手指十个脚趾全是乌青，手掌手腕全是刀口，尤其是手腕那一刀几乎割断神经，医生怀疑小孩遭到虐待，偷偷报了警。

警察赶到，却看见了最感人的一幕：病床上，后妈抱着涛涛，爸爸抱着妹妹趴在床边，一家人都沉入甜梦中。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喜乐和幸福，整个病房似乎都笼罩在七彩祥云里。警察蜀黍默默观察了一会儿，不忍心打扰他们，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离开了医院。

原来爱才是一切，爱才是最好的解药。（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