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

文/虫子不能早起

恶作剧

（1）

左段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向自己靠近，对方鬼鬼祟祟他依旧不动声色，选择静观其变。

“嘿！”

明显感觉到右肩遭到别人的拍打，左段立刻条件反射地把头往右扭，试图抓到始作俑者。

居然没人？诡异，太诡异了。

“哈哈哈……我在这里呢！”

正当左段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突然在他左侧跳出一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女生。

白T恤，牛仔短裤，腰间随意地围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标志性的高马尾……不是别人，正是陆晓希。

“怎么每次都吓到你，胆小鬼！”陆晓希成功地看到挂在左段脸上的错愕，仰起的一张小脸满满都是得意。

“你呀你。”左段苦笑着摇摇头，真心觉得有点无奈。

像今天这样的情景已经上演过无数次，陆晓希似乎对此乐此不疲，左段又怎么会不了解呢！暂且不说身经百战的经验了，换任何一个明眼人一下子都能知道——毕竟在阳光下她的影子早已清晰地彻底地将她出卖！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结果不出意料，你开心就好。

看着眼前的陆晓希笑逐颜开，左段也不禁被她容易满足的快乐感染，眼梢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被轻易察觉的宠溺。

你的那些恶作剧，我是故意中招的，因为只想看到你的笑。

（2）

陆晓希和左段是邻居，嗯……这是从左段六岁开始的。

为了让左段能上更好的小学，他爸妈学着孟母三迁，最后决定把家安在了市中心附近。新家刚好就在陆晓希家隔壁。

左段至今还非常清楚地记得和陆晓希相遇那天的情景，虽然那时候的他还不到七岁。

突然要换一个新的环境难免会有各种忙乱。左段爸爸因为工作忙没办法抽身亲自到场，左段妈妈只好依靠搬家工人把家具一件一件地往屋子里搬，帮不上忙也暂时不被顾及得上的左段被安置在小区花园里闲坐着。

“左段啊，现在屋子里又脏又乱，你就在这里坐着等一下妈妈好不好？记住了不要到处乱跑。”妈妈交代完，又开始忙活了：“哎～师傅你们看着点，别蹭到墙壁了！对对，往这边移一点……好，辛苦啦……”

做事力求完美的妈妈，她的指挥监督工作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百无聊赖的小左段最后在花园长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意外总有发生，没想到还没等来收拾完的妈妈，小左段却遭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大麻烦。

“起来，你给我起来！你怎么在这里睡觉，这可是我的椅子！”

被无端吵醒的小左段顿时来了点脾气，睁眼看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自称是椅子主人，回了句“白痴”扭过头便又打算继续睡。

“呀呀呀……你无视我就算了，你居然还骂我是白痴！你给我起来……起来……”

小左段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恼羞成怒，直接坐到了自己身上扯着衣服领口企图将自己揪起来。这下看来，想再次入睡是不可能的事了。

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大概是拉扯累了，小女孩瘫倒在小左段身上。被软软的小身板覆盖，这样的零距离接触感觉很是奇怪。“起来，你干什么，快走开！”然后就换成了小左段气急败坏的声音。

“不走，我偏不走……椅子是我的！”小女孩难得见对方变了脸色，闻到了胜利的气息，更是把手下的椅子给抓牢了。

最后还是双方妈妈赶到才把他俩给分开的。

（3）

“上车，别又要迟到了。”

“好嘞，出发！”

陆晓希和左段自不打不相识之后一直纠缠不休，从小学开始到现在的高中一直都在同一个学校。

这是缘分呢还是缘分呢！后来左段深刻地了解到陆晓希就是麻烦本身，而他却毫无办法毫无选择，从此再也逃离不了这个麻烦中心。

陆晓希从来都不肯好好坐车，她喜欢站在后车架上，双手搭上左段的肩，以这样危险的姿势还一直催促驾驶员快点，再快点……她说，这样才有追风的感觉。

每每到转弯处或者急刹车时，陆晓希总会紧张激动地死死掐住前面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左段也因此常常痛得呲牙咧嘴。

“陆晓希，你就不能学着做个淑女，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要不然我真担心哪天会车毁人亡！”

吼完之后，陆晓希依旧站在车后面当个自由的追风少女，左段依旧习惯在转弯处提前减速，在急刹车时用脚撑地下意识地伸手去扶身后的人。

尽管比陆晓希大不了几个月，左段完全是哥哥的模样。

一开始左段妈妈就对责备自家小希的陆晓希妈妈说了：“左段是哥哥，本来就该让着妹妹的……”当然，小左段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谁要当她的哥哥！

初见的记忆似乎并没有那么久远，现在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路相伴，吵吵闹闹地成长了起来。

（4）

“左段，呐，给你的东西。”

看着陆晓希讨好地递过来的千纸鹤再结合之前的经验，左段脸色不禁有点下沉。

“说吧，这次又收了人家多少东西。”

替别人递情书，对象还是自己，这种事情也只有她才做得出来。也是，就凭着别人眼里“最接近左段的人”，她的确是传递的最佳人选。

“也没有啦，就是小雅说要请我吃肯德基……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小雅——那可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班的班花耶！”

看着对方明显黑下去的一张脸，陆晓希心里有点发毛，她决定开个玩笑转移话题缓解缓解气氛:“那个，你从来不看别人写给你的信，是不是因为手残打不开呀，呵呵……”

经过她手的信就有蝴蝶，星星，千纸鹤……折得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很可惜，左段根本就不屑一顾。

“白痴，你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左段看着若无其事，谈笑风生的她突然在心里升起莫名的不悦。任陆晓希在后面边追着车跑，边喂喂喂喂喊个不停，他还是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什么嘛！脾气那么拽，都不知道她们都看上他什么了……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帅啦……太可恶了，居然真的扔下我不管了……”

虽然不坐车也只不过是半个钟的路程，看着他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陆晓希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5）

觉得漫长的不仅仅是陆晓希一个人，一直盯着门口外看的左段心里想着——她该不会迷路了吧！虽然只有这么一段路，但放她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焦灼让时光显得尤其漫长。

终于看到有身影出现，左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他好看的眉头突然紧锁——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左段看着她安安分分地坐在别人的车后，直到下车那一刻都没有丝毫平时的张扬。分别时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只见她微微低着头轻笑，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他知道那个人。跟陆晓希同班的顾源，也算是倍受女生欢迎的品学兼优的风云人物。而且，他好像……并不是住在这边的小区？

左段似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向来神经大条的陆晓希身边总有一些这样的存在，记得陆晓希初中的时候，后桌的男生就老是喜欢揪她的马尾，这一度让她苦不堪言——他知道这样的恶作剧也只不过是懵懂少年表达心意，希望得到对方关注的方式而已。

所以，每次陆晓希的恶作剧都让他甘之如饴，他权当那是她表达亲密关系的方式。

想到这里，装着奥尔良烤翅，墨西哥鸡肉卷，双层芝士鸡腿堡的打包袋在左段手里被不自觉地握紧。

手里的这份肯德基，大概是送不出去了。

（6）

最后左段还是毫无悬念地出现在了隔壁门口。

陆晓希年迈的奶奶不小心摔倒了，她爸妈赶紧把人送医院，事发突然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家里就陆晓希一个人，她妈妈便打电话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下。

左段陆晓希两家离得近，关系也不错，从小到大互相到对方家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关键是，他现在有了充分的正当理由。

陆晓希打开门，看到左段就拿着打包袋站在门外。本以为他真生自己的气打算不再理会自己了呢！现在有事他第一时间就过来了，突然觉得很安心。

“你就那么开心？”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笑意，想起她刚才跟顾源在一起的样子，左段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是，有帅哥特意绕路送自己回家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陆晓希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半路把自己抛下，幸好有同学经过顺道载了自己一程而已。

“算了，吃你的肯德基！”左段把手里的袋子塞女孩手里，又此地无银地补了一句：“我妈让我给你带的。”

左段别别扭扭地离开，陆晓希看了看手里的袋子，里面竟然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突然觉得很开心很满足。

（7）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左段去文科5班的频率变高了。

左段所在的理科1班跟5班相隔一层楼，课间走道围观者太多，他几乎不愿意做没必要的自找麻烦的走动。

5班班花小雅几乎错觉这是上次托陆晓希给左段送信表达心意后带来的转变，只是每次左段过来都没多看自己两眼，这又让她有点吃不准对方的心理。

顾源大概有点能猜到，他这种行为倒有点像动物在圈定地盘宣告主权的样子。他明显感觉到左段眼里对自己潜藏的敌意。

文科5班，陆晓希在这里。

下午的课结束后，左段因为校刊征稿的事情被老师留了下来。此刻外面下着雨，想到还在等着自己一起回去的陆晓希，左段心情开始焦虑。

人生就如同天气，可预料，但常常出人意料。

天气预报明明说的是晴天，这雨下得真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像很多人一样，陆晓希正躲在楼道里无奈地抬头仰望天空，希望雨能早点停。

“晓希，要一起走吗？”

顾源打开手中的伞，把它侧举过陆晓希头顶。像呼吸一般自然地，陆晓希后知后觉地被带进了雨幕。

（8）

左段到处找不到陆晓希的身影，雨还在下，她又没伞能跑到哪里去？

“晓希，我有句话想跟你说很久了。”顾源依旧盯着眼前的雨幕目不斜视，语气里透着一丝迟疑。

“嗯？”

“……”顾源突然停下脚步，决定要给自己一个日后不会后悔的决定。想着一直没见到左段的陆晓希没反应过来，几乎就要踏出雨伞外的天地。

顾源及时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出神的她扯进没有雨水的安全地带。因为突如其来的拉力，陆晓希身体一个不稳直直地撞进了顾源的怀里。

手忙脚乱，惊魂未定的她恰恰听到自己头顶传来顾源充满磁性的声音。

“晓希，我喜欢你。”

什么什么？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撞晕了听力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刚在雨里走了一下，脑袋进了水。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车轮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熟悉刹车声……

……

“臭左段，居然真的又丢下我自己先回来了！”刚回到家看到左段放在门口的自行车，陆晓希决定去兴师问罪。

门也没有关，左段这个大头虾！陆晓希推门进去发现阿姨她们不在家，左段呢？他的车明明就在外面。

“左段，左段……左段？”陆晓希推开房间的门，看到左段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头发、衣服全部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发尖滴落，地板上早就有了一摊水迹。

听到开门的声音，左段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居然能让陆晓希莫名联想到被抛弃的流浪狗，让她开始隐隐心疼。

（9）

陆晓希急忙翻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开始帮他把头发弄干净。

“你怎么被淋成这样啊？阿姨不是都有给你准备雨伞的吗？你都去哪了，我等了好久都没见到你……唔……”

看着眼前专注地帮自己擦着头发的女孩，左段忍不住用一个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喋喋不休。

左段最后还是在校道上找到了陆晓希，刚好看到让他疯狂的告白一幕。就算失去理智，失去尊严，失去底线，他都不能忍受失去她！

有点缺氧……陆晓希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进行思考。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

……

雨幕中，雨伞下，顾源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女孩，显然她完全是被吓坏了。

“呵呵，愚人节快乐！”直到他尴尬圆场，对方才稍微活了过来。

“一点都不好玩，你吓到我了！”

“是吧，看来我有说谎的天赋，呵呵……”看到她如释重负的表情，顾源笑容苦涩，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哪句才是谎言吧！

神经大条的陆晓希又怎么会明白很多真心话，往往都是借着玩笑说出来的呢！

……

沉默良久。

“对不起。”左段有点没办法面对可怜兮兮的陆晓希。他看着她眼底透出的梨花带雨忽然有点恨自己的冲动。

或许是他潜意识地认为陆晓希是属于自己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不在的日子，但是他也没问过陆晓希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心意。

“你是想跟我说：愚人节快乐吗？！”陆晓希的眼泪早已摇摇欲坠——所以，这仅仅是一个恶作剧吗？她的初吻，她刚想表达的心意都只是一个笑话吗？

“什么？……不是，我想说，我爱你。”左段大脑快速反应过来，他再也不想隐瞒，此刻他的眼底是坚定和深情。

陆晓希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左段却笑了。

以后的日子或许也差不多吧，不过是她在闹他在笑，就算生活一地鸡毛也依旧可以一起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