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唐,开元十四年,夜,宵禁。一阵风吹过街道,然后随着风的,一盏盏灯笼从一个个小巷子亮起,飘过......
灯笼在朱雀大街上汇聚成一条光的河。这时,那些提着灯笼,穿着人类衣服的小小生灵,才渐渐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它们,是猫!
这是关于猫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叫秋儿。她是一只被人类男孩春儿所救的猫,一只会法术的猫。
因为大闹人类酒馆而被关进了猫的监狱,在监狱里,她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洞里住着一只神秘的老猫。
而在另一端,一只母猫和小猫也被关进了猫的监狱,它们是谁,和老猫又有着怎样的关系?一个关于爱与孤独的故事就此展开。
文/溜爸
第十二章 秋儿上报了
孟大个子离开了,他没有道别,只是给每个人准备了礼物,由王伯父转赠。给春儿的是一根笔,王伯父说孟大个子是希望他早些识文断字。
但春儿并不领情,他撅了笔又哭闹了些日子。所幸时逢年关,又毕竟孩子,终究抵挡不了个热闹劲。更何况还有秋儿在。
秋儿同样收到了礼物,三条鲜鱼和一根狗尾草。鱼她就地解决了一条,叼走了一条,剩下的用爪子拨弄给了春儿,意思是让他替自己收着。
对于孟大个子的离开,秋儿的反应和春儿完全相反。她没有表现出伤心,猫就是这样的动物,它们能看得淡离别,起码能装着看得淡离别。当然还有个原因也是年关将近。
年关,对于人来说是喜,对于猫来说是忧。此刻,秋儿正忧着。她走在人类热闹的大街上,形象懒散,内心焦虑。冬天,她这样的野猫如果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填饱肚子,就很可能会饿冻死。
不是饿死,不是冻死,是饿冻死,夹杂着世间最悲情、最无奈的两种痛苦死去,比其中任何一种都要遭更多罪。
为了避免这种罪,秋儿决定拉下脸皮来要饭。
她找了块刚被正午阳光暖和了的石头,优雅地放好四只爪子,然后卧上去;卧得差不多了忽然感觉一阵别扭,想想原来尾巴忘记安放了,就又抬起屁股,将尾巴放进去,再落下;然后用舌头理理毛发,眯眯眼睛,略高亢却并不卑微的发出“喵!”一声,这就是要饭了。
秋儿要饭要了几句,秋儿发现没有人理会她,起码没有人给她吃的,心里老大不乐意:“人类怎么这么无情,难道我还不够惨么?”
正想着,她卧的那块石头前,门里走出一个小二打扮的年轻人。原来,秋儿所在的石头,是一个酒家的台阶,她正好卧在人家门口。
“去去去,死猫,又来挡我家的门,你躺这儿,客人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店小二骂着,用脚把秋儿往一旁扒拉。
“喵!喵!喵!”秋儿当然不情愿,她抗议起来。也就在抗议的时候,一声咳嗽从酒家里传来,那是个坐在靠门口的男人,一袭白衣,满身酒气。秋儿和小二看见男人的时候,男人也看向了他们——
“进来!”他说着,朝着秋儿勾勾手指。秋儿立刻心领神会,一个纵身就蹿了进去。
“哎!”小二是想拦住秋儿的,奈何反应没那么快,等他再转过身,秋儿已经钻到了男人的桌子底下。
“让她在我这儿吧,不会影响你生意。”男人对小二说。小二自然不会违背客人的意思。说了声“您随意”就悻悻地离开了。
这些,秋儿都没放在眼里,她只是专心致志的将头探进了男人伸过来的手心,那里面,有一粒花生米。这东西外面咸咸的里面香香的,油多解饿。只是,对秋儿来说,一粒花生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吃完了花生,她又在男人的手心里舔了舔,把能吃到的油分都舔净。
男人感觉到秋儿在舔自己的手心,感觉到她舌头上小小的味蕾,一阵酥麻,痒得难耐,但他没有阻止秋儿,只是放声大笑,全不顾周围人目光的大笑。
男人见秋儿舔得干净了,就拿起一个小碟子,放进去一些花生米,夹了几块鱼肉,摆到了桌子的一角。
秋儿倒也不客气,蹿到桌子上就吃。一人一猫,你吃你的,我吃我的,除了时不时男人会给猫夹上两筷子菜,其他时候,都互不干扰,吃饱喝足了,秋儿仰面倒在了桌子上,干脆睡下。
睡梦中,秋儿觉得鼻子被呛得一阵阵发辣,那气味难闻到让秋儿迷糊着移开了脑袋,然而,她刚移开,味道就又追了过来。
秋儿睁开眼,原来是那个男人,他拿着一个小杯子,味道就是从杯子里出来的。似乎是看出了秋儿的不解,男人说:“好东西,杯中之物可以解忧,要不要来点儿?”
秋儿并不买账,她扭过头继续睡觉。男人想了想,从怀里掏出片叶子,放到了秋儿的鼻子前。“那这个呢?这个你觉得如何?”
秋儿闻到了气味,如痴如醉的感觉。她睁开眼,发现了眼前的叶子,叶子很香,很吸引人。秋儿二话不说,叼在嘴里嚼了起来。
清香侵入,鼻头一紧,秋儿清楚地感觉到有两滴汗从自己鼻子上那块小红肉渗出,她翻身起来,用爪子捣捣鼻子,想要解痒,却没想到被爪子上的毛弄得更痒,痒到她忍不住打了喷嚏。
秋儿卜楞卜楞脑袋,她发现眼前的色彩开始旋转,连同着脚下的地旋转。秋儿稍稍弯下四条腿,但还是站不稳,向左晃晃,又向右晃晃,看着色彩在自己的眼睛里开了花又散,散了又开,终于凝结成一片风景。
那是长安城外开着遍地狗尾草的山坡,是猫的天堂。秋儿跑到天堂中,拨弄拨弄这个,拨弄拨弄那个,感觉像是解了自己做猫以来关于玩的所有痒,心中不禁泛起最单纯的天真。
天真的秋儿天真的秋儿翻过了狗尾草山坡,来到了一条小河前,这里卧着一条花枝招展的狗,秋儿死盯着狗看了阵儿,突然咧嘴一笑,狗立刻吓得落荒而逃。
狗跑了,小河被秋儿独霸,她沿着两侧高高的河沿走,淘气地用爪子把河沿旁所有的石头都推到了水中。
石头入水的声音引来了一群动物,它们都围在四周,很倾慕地看着秋儿。秋儿得意,其中几只狗熊甚至倾慕到总是想要跑过来抱秋儿,但秋儿不喜欢狗熊,嫌它身上的毛太硬,就一躲再躲地踩着狗熊们的脖子逃了出去。
“醉酒狸奴大闹城南酒馆!”次日,这段秋儿记忆里的奇异之旅就见报了。
唐朝是有报纸的。事实上,中国最早的报纸出现在汉朝,叫做邸报。
汉朝时,国家实行郡县制,把全国分为若干个郡,郡下再分若干个县。为了方便地方官员了解朝廷动态,各郡都在长安城内设有办事处。每日,朝堂上的重大决策都会通过办事处发放报纸到全国的各个郡,这报纸就是邸报。
到了唐朝,报纸的种类开始丰富起来。其中,首府长安城最著名的报纸叫开元杂报,开元杂报的功能和邸报相似,是要让外省官员知道皇帝和朝堂内百官的动态。
比如,今天皇帝亲自去耕田了,外省的官员就知道应该重视自己辖下的农业。再比如,某日某官员在酒家举办答谢宴惊天动地,外省官员就知道有人要被双规了。
所以,开元杂报虽然是在长安开办却是要发行给外省官员的,长安人自己并不怎么看。
长安市民中流传最广的报纸是长安街报。长安街报是民办报纸,记录的是长安城内大小三十八条街道的市井百态。
办报的民叫守中,是个文人,不愿走仕途的文人。在大唐文人不走仕途就必然会和两个字产生交集,穷酸。
事实上,守中也确实穷酸过,那些年他走街串巷,四处卖文,然后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能卖的东西里最难卖的就是文。
因为第一,卖文要靠撞,撞到告状,就写状子,撞到开张就写对子,但张不是天天开,状也不是天天告,所以,能撞上是运,撞不上是命。
其次,卖一次文也挣不了多少钱,不会写状子的都是农民,想多要钱要不出,要写对子的又都是商人,依旧是想多要钱要不出。所以,在多数时间里,守中是无事可做的,游手好闲间,就在多数人眼里留下了混子的形象。
所幸,这混子还算懂规矩,还算老实,起码街坊大娘们都喜欢。时不时的,大娘们就会请守中到家里做个客,吃个饭,聊个天。
守中倒是乐意,既然满肚子的墨水换不来钱,能换出碗臊子面也是不错的。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些婶子大娘们知道的故事是真不少,张家长李家短的,就是后来他创办长安街报的雏形。
守中时至今日,守中已经不再是混子,长安街报也已经不再靠他去采集故事,但他仍然爱看,而且不光是看,还愿意给自己的小儿子春儿念上几句。
“醉酒狸奴大闹城南酒馆,据传,在昨日晌午时分,一只喝醉的狸奴在城南的留仙居酒馆里撒起了酒疯。目击者称,狸奴是在一个客人的桌子上喝醉的,醉后,她先跳到酒馆的柜台,用类似傻笑般的表情吓跑老板娘。然后,开始把柜台上的酒瓶子往地上拨弄,期间几个酒保想要上前抓住她。但狸奴身手矫捷,在酒保脖子上几次跳跃,最终逃离现场。”
守中读到这儿,把长安街报让到身侧,给摽在自己脖子上的春儿展了展,他是想让儿子看看报上画的那只傻笑的猫。
没想到春儿却尖叫着:“秋儿!是秋儿!”还伸手要抢报纸。
“哎哎哎,还没读完呢!”守中急忙一个扭身,挡住了儿子接着读到:“本报有幸采访到狸奴醉酒桌子上的客人——
‘请问,那狸奴是喝的你桌上的酒么?’
‘是的,我本来好心,见她饿了叫她到屋里吃饭,谁想到这狸奴竟然过来舔我的杯中之物,哎,你没见到那只猫,简直是个酒鬼,为了能喝到酒厉害着呢,我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就范,凭着她喝了。’”
“胡说!”听到这儿,春儿已经怒不可遏,“秋儿才不是那种猫呢!”
“秋儿是这只猫的名字?”
“嗯,我给起的,因为我俩是在秋天遇见的。”春儿骄傲地说。
“秋儿......”守中品味着这个名字,心里隐约闪过一丝遗憾,因为秋和春注定是无缘的,他们之间要么隔着严寒,要么隔着酷暑。
守中就是这种人,相信缘分,相信冥冥中的一些感觉。不过,他从不把这种感觉说出来。因为他同样相信,会发生的总要发生,说出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这种观念,秋儿完全赞同,或者说猫都完全赞同,因为猫都是懒的,对于世事,对于红尘它们懒得反抗。但所谓红尘滚滚,这世界一旦滚起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比如,你睡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关进了大牢。
“这儿……这儿是哪里?”秋儿终于清醒了,可她还以为自己迷糊着,是在做梦。因为秋儿的眼前是一片铁栏杆。
“这里是监狱。”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秋儿急忙回头。
作者|溜爸,一个拉小提琴的习武之人,一个舞文弄墨的计算机工程师,一个被山东大妞泡上的北京爷们儿。最大的理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上写故事。
全目录|《唐朝那些猫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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