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9月12日
我的名字叫肖晓,传染病研究所里一名普通的研究员。
许多人刨根问底,都以9月12号为起点,企图在这天发掘出一些不寻常的细节。但这一天对于我而言,再寻常不过。研究依然毫无起色,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下班一跳上公交车就抢到了一个座位。
远处的建筑隐在浅黄色的霾里,影影绰绰,只得一个个模糊的轮廓,随着公交的前行,一时变得清晰,继而又快速地消失在视线里。这个S市就像一个好客的游乐场,低廉的入场券吸引了无数的游客,但这些囊中羞涩的异乡人很快就发现每个娱乐项目标价不菲,进了游乐场也不过做个替别人喝彩的看客。
我无聊地看着街景,路边一个奇怪的人形正和一个中年人扭打在一起。之所以称他为“人形”,是因为他虽然有四肢,但是比例却很奇怪,看起来更像是万圣节才会出现的唬人装扮,加上路灯幽暗,公交飞驰而过,更加看不真切。我回过头正想与人讨论两句,但车上的乘客们或刷着手机,或打着瞌睡,还有些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窗外,我不得不识趣地收起了自己格格不入的好奇心。
推开家门,迎面而来的是室友刘夏的笑脸。
“怎么样?怎么样?”刘夏原地转了个圈,一脸的期待。
“买了新包啊!”
她将新包捧到我的面前。“李泰送我的,你觉得怎么样?”
“名牌包吧。这个李泰真是对你蛮好的。”
刘夏笑了笑。
“怎么样?打算接受他了么?”我见机追问一句。
“我和他在一起,背个房贷还一辈子么?”一到这个话题,刘夏就急着开溜。
消除烦闷的最佳方法莫过于一个畅快的热水澡。我将全身浸在温热的水中,微弱的水波拍打着脚丫。
呲...呲...呲...呲...
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我探起头,楼下灌木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穿行,悉悉索索的。
这时刘夏突然冲进来,惊得我大呼小叫。她对我的过激反应不管不顾,一下把手机推到我眼前。手机视频的清晰度不高,但凭着周围的环境我很快辨认出这正是我在公交上看到的一幕。从这视频里隐约看出那怪人似乎是硬拽着那中年人想把脖子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塞给他。视频里不同的声音频频惊呼道“外星人!”“外星人!”
外星人?我努力回想当时的画面。
“网上还有好多类似视频。我们领导让我们赶紧跟进报道。” 刘夏解释道。
“我回来的路上也看到了。估计是什么恶作剧吧。”
刘夏见没能引起我的关注,只好悻悻地退场。我再回过头望向窗外,只见一只圆滚滚的流浪猫从灌木中探出脑袋,懒懒地叫了一声。
我又将自己埋进蒸腾的热气里。
刘夏·9月13日
我的名字叫刘夏。二流媒体的一名二流记者。
外星人神秘事件的报道果然给报社公众号带来阅读量的暴增,一时间#外星来客#话题被推到了热门榜上。报社公众号创办之初,阅读量少得可怜。总编提出采用更“活泼生动”的角度来报道社会新闻的时候,老学究的脸上掩饰不住尴尬之色。现如今,那份不安与不甘早已被业绩的激流冲刷得一干二净。
我背着新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还在八卦着外星神秘事件,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小小改变,而它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我的办公桌上。会不会有些太刻意了呢?我突然意识到平时我都把包随意地挂在椅背上。我还没来得及挽救这个错误,就被戴妮逮了个正着。
“新买的包包嘛。”她提起来看了看牌子。“这个不便宜哦。啧啧啧~”
因为不知道具体价格,我只好笑了笑算是回答。
戴妮又提起来仔细看了看,琢磨了一会皮质。我有些不安了:李泰那个人跟时尚八竿子打不着,哪里懂得什么牌子,他该不会是买了个仿冒品还不知道吧?
“好看好看~”戴妮又补了一句,笑着回了工位。
之后的几天我总在琢磨戴妮似有深意的笑容,对一场声势浩大的流感后知后觉,直到报社上班的人只剩一半,跟进外星人后续报道被派到我的头上。
我约到了两个自称拍摄到清晰视频的网友见面,巧的是两人都重感冒住院,虽然有被传染的风险,但毕竟省去了来回奔波之苦。医院挂号处挤满了焦急的病人,走廊都睡满了患者,直觉告诉我这场流感并不简单。
“我吃完晚饭下楼散步,走在林荫道上,突然从树丛里窜出一只怪物,它用爪子抓住我的手臂,往我手里塞什么东西。”一位受访者模仿了当时的情景。
“那个怪物长什么样呢?”
“有点像人,但腿很短,手很长。皮肤黏黏的。特别恶心!”医院里竟有好多患者见过这位不速之客,而每位受访者的讲述都很相似。
“那后来呢?”我好奇起来。
“我用力推着他往树干上一撞...”
受访者正比划着,突然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了。我们循声望去,医院走廊上一个中年妇女哭得呼天抢地。
“孩子送来的时候明明只是感冒,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一定是你们医院的过失!”尽管周围的人劝着拉着,妇女瞪着眼不停地捶打着不知所措的医生。
“具体原因我们医院也还在研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医生辩解道。
“人都死了,还交代什么!你们给我偿命吗?偿命吗?”这个母亲越喊越悲愤,整个人不住地往医生身上扑。
正当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一幕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冲进走廊。
“护士阿姨!16床的叔叔好像没气了!”
这一句喊声就像是一个魔咒,突然之间咳嗽声此起彼伏,像愤怒的海浪在咆哮。我环顾四周,到处是病床,到处是病人,我仿佛被困在一个疾病的海洋里,一时间听不到别的声响。
外星人,流感,死亡……
我恍然大悟,就在采访对象惊异的眼神中,我落荒而逃。
夜晚没有一丝风,霾更加浓重了。小区桔黄的路灯光经空气中的颗粒折射后,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间挂上了一层纱帐。远处传来警笛声,前后隐隐约约似有些人影晃动。突然我感到肩头一沉,下意识地伸手一搭。
粘腻的触感。
“皮肤黏黏的。”那个患者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拔腿就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冲进公寓楼,才忍不住回头张望。
小径静悄悄的,只有树影晃动。
是幻觉吗?
但粘腻的感觉分明还在肩头。
肖晓·9月21日
谁能想到新世纪竟然会爆发这样严重的疫情,新闻播报的死亡人数不断增加,更有一些不法之徒趁火打劫,新闻中不时播放着一些抢劫杀人犯的照片。人心惶惶,死神之翼仿佛已笼罩整个城市。
刘夏整个人变得恍恍惚惚。她拒绝出门,有时候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她突然扶着额头问我她会不会是发烧了。
“没有,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我用手测了测她的体温。
她仍是半信半疑。
“网上都说是外星人带来了这场瘟疫。”她突然说。“这是真的。在医院里我看到了,那些遇到外星人的人都被感染了。”刘夏眼神空洞,好像她眼前看到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些躺在病床上呻吟的患者。
“它就在附近。”刘夏说。
大概是受了刘夏的影响,这几日我常常半夜醒来,有时仿佛又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但静下来分辨,又觉得不过是猫叫声。
李泰开车来送过两次东西,白米、泡面之类,总是放下东西就走。第二次的时候,刘夏忍不住问了一句,“李泰,你自己吃的屯得够吗?”他兴许是没料到,傻傻地笑着往前走了一小步。他一上前,刘夏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随即露出歉意的表情。李泰识趣地笑了笑便挥挥手走了。
研究所成了少数几个还在上班的单位,上头下达了死命令务必在一周内将疫苗研制成功。尽管加班加点通宵达旦,研发工作仍是毫无头绪。
熬了一夜坐上公交车,困意就阵阵袭来。为了控制疫情扩散,政府禁止市区自由通行,街道上看不到几个行人,地面由于长期无人清扫,到处积满垃圾,许多店面被砸开,货品被洗劫一空。
这时街角突然出现几个身影,长长的身躯在夕阳下勾勒出细细的黑影。他们行动神速,手臂又长又细触及地面,虽然是直立奔跑但样子却像是用四肢在飞速爬行。外星人!由于太吃惊,他们扑到巴士车窗前时我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头就像蝌蚪一样,看不出有明显的五官,当他们的脸贴上车窗玻璃的时候,突然开口了血盆大口,像锯齿一样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啊~”我大声惊叫,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头撞到了外星人的利齿上。
“哎呦...”分明传来了人的惊呼。我再定睛一看,巴士司机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你拿头撞我干嘛?”司机捂着下巴抱怨到。
原来是做了个噩梦!
我为自己的鲁莽连声道歉,赶紧下了车,司机却又把我叫住。
“明天这班车也停运了,你还上班的话,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司机说着发动了马达。“这活儿给再多钱,我也不干了。”
夜色降临,我惊魂未定地向着小区走,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微微发福的身材,格子衬衫斜挎着一个邮差包,正微仰着头看着上方。他似乎在和谁通话。看到李泰,我感到一阵暖意,心情瞬时轻松起来,甚至有了捉弄人的小心思。待他挂了手机,我快速跑到他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肖晓,别靠近我!”他快速向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哽咽得说,“我,我得走了。”
“啊?你不才来吗?”我上前了一步。
“不不不,你别走得太近。”他显得局促不安,“现在到处都很乱,有些不法之徒趁火打劫,专挑独居女人下手。你们两个自己要小心。我以后不能再来送吃的了!”说完这句,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飞奔着离开了。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手机响了也是机械地按下了接听键。
“肖晓,李泰他,他,他也被传染了。怎么办?”手机里传来了刘夏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知道。我在楼下看到他了。”
刘夏挂了电话。半分钟后,她出现在楼道口。我指了指李泰离开的方向,她往前走了两步,终还是在绿化带前停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沿着林荫道往前追,但李泰走得太快,我刚到地下停车库附近,他的车便擦身而过。
呲...呲...呲...呲...
又是那个奇怪的声音。
流浪猫在我脚侧蹭了一下,叫了一声,望着灌木丛。我循着它的目光,感觉有个人影向树丛深处逃走了。鬼使神差般的,我竟然像着了魔似的追着这身影,一直到小区绿化带角落的死胡同。
死胡同一角浸在黑暗里,不时传出奇怪的叫声。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渐渐地我看清楚这生物正是最近网上热门视频里的外星人。长得异常的手臂,粗短的下肢,灰褐色的皮肤泛着淡淡的萤光,胸前挂着类似项链的饰物。那个不明生物见已无路可走,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注视着我。
一双出奇大的蓝色眸子。
我俩就这么对峙着,那情景就像你遇到一条受惊的流浪狗,它咬着牙又不敢上前,只是死死地瞪着你。僵持了一会儿,它似乎松懈下来,用手指了指胸前的项链,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我不安地连退几步,顺手抄起一根枝条戒备着。
大概是这个举动刺激了它。外星人突然狂燥起来,怒吼着向我冲来。当这个粘粘糊糊的身影与我擦身而过时,我身后竟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惊呼声。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手里还攥着一把匕首。
外星人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一处,男人的手被外星人的爪子抓住,疼得不停地嚎叫。这个男人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肖晓,还不赶快跑!”刘夏的呼喊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扔掉枝条跟着刘夏慌不择路地跑。
跑进出租房的时候,我已累得瘫在地上喘气。客厅里电视机亮着,还在播着晚间新闻。那个陌生男人的脸突然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他正是新闻上播过的逃犯之一。
“那个外星人救了我!”我感到难以置信。
我转向刘夏,但她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刘夏·9月27日
肖晓搬去了实验室。
她走的那天我没有挽留。
现在只剩下我被吞噬在空洞洞的家里。慢慢地,我对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敏感,鸟鸣声、管道下水的声音、远处的救护车,甚至有时我还能听到那个外星人的奇异叫声。
那个怪物还没有离开。
昨天夜里楼上突然有了很大动静,似乎有人在楼上扭打,玻璃破碎声伴随着女人的一声惊叫划破了小区的死寂。对楼有人拉开了窗户张望,随即关上了窗拉紧了帘子。接着响动戛然而止,小区里又静悄悄的。
有什么重物被拖进了楼上的卧室,还有微弱的金属撞击声。我竖起耳朵分辨,才发现是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待不下去了!我好像听到自己在自言自语。
在洗手间里呆了一夜,我有些着凉,加上正午炽热的日光照着,头阵阵地发晕。不过出城的路已经走了一半,顺利地逃出了小区,剩下的靠毅力就行,我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我回头望了望医院的方向,一个小时前就在那里,我像一个心虚的小偷似的,徘徊不定。李泰离开的那天,我终是没有追上他。算起来,我在这个城市漂着的这几年里,他是唯一一个一片痴心地追求过我的男人。
“做人不能太现实。”肖晓常常数落我。
既然已经是个可悲的小丑了,又何必再戴上精巧的面具费心掩饰?
我没能踏入医院的大门,绝情绝义地继续我的逃亡之路。
必须通过体检才能出城,公路口早已排起了长龙。人们一个个压低了帽檐,捂紧了口罩,刻意地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偶尔一人咳嗽两声,人群中就涌起一阵恐慌。
快接近队首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一个发现商机的小贩递上来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一百块,怎么样?”小贩边说边观察着四周,不愿错过其他的机会。
我咽了一口口水。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医护人员催促我进去体检。
护士冷漠的扫了我一眼,先量了量体温。
“你体温偏高,有发烧的症状。其他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么?”
“我昨晚受了点凉。”我急忙解释道。
护士没说什么,起身走到一边,与另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窃窃私语起来,边说边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我。随后两人又向我走来。
“小姐,我们怀疑你已经被感染了,要送你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争辩道。
我试图站起来,但腿却不听使唤。更多医护人员围上来,他们一个个张着嘴,不停地说着,但我耳边只是嗡嗡的声音,一句也听不到。我的精神好像从身体里抽离出来,飘浮在额头的上空。双脚好像踏在海绵上似的,由着左右两个医护人员架着送上了救护车。天地随着车子的开动旋转起来,转到了医院大厅,受访者一个个苦涩的面容,转到李泰捧着品牌包走上前,转眼又被装扮时髦的戴妮抢在手里看着,最后定格在肖晓的笑容。
“刘夏别怕,我一定会研制出疫苗来的。”意识消失前,我恍惚听到肖晓的声音。
发烧让我整个人恍恍惚惚,等待死亡的过程仿佛也没那么可怕。相反地,我感到一阵久违的心安。鳞次栉比的高楼倒下了,我光脚走在一片秋天丰收的麦田里,暖风拂着麦浪吹得头发乱飞。我只是觉得有点口渴,嘴唇发燥,我到处寻找着水源,可是四周除了麦子还是麦子。我听到隧道里面有流水声,于是我循声向黑暗里奔跑。我拼命地跑着,四周越来越暗,但是我不害怕,因为前面还有光,隧道出口的亮光已近在眼前,我甚至还听到了肖晓的呼喊声。
“刘夏,你醒啦?”
我迟疑地扫视了一下,麦田不见了,四周变成了干净的病房。
“别担心,你已经度过危险期了。”肖晓宽慰道。
“你的朋友肖晓现在可是大功臣。靠她研制出的疫苗,全市疫情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一旁的护士补充道。
我定了定神,笑了笑算是回答。“肖晓,李泰呢?他还好吗?”
“他也没事,你放心。等你再恢复一点就可以去看他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后是一个探进病房的脑袋。
“肖晓,记者在外面等了好久了。我看咱们先把采访做完,你再慢慢陪你朋友。”
“好的,我马上出来。”肖晓回过头,“刘夏,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我顺从地点点头。肖晓起身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我透过虚掩的门缝望出去,一堆记者围着肖晓七嘴八舌,像一群恶兽在争夺一块肥肉。一直以来,我以为肖晓和我一样都是漂泊S市的异乡人,忘记了这个名牌大学的尖子生终究还是高我一等的。
“你朋友现在可是明星了。”护士看我好奇的样子,悠悠地说道。
那一瞬间,我看到自己在隧道里奔跑着,肖晓就站在隧道口朝我挥着手。
然而不争气的我却永远跑不到出口。
肖晓·10月12日
刘夏出院那天被李泰接走了,这当然是我预料中的事。从我这里得知李泰为了救她甘愿做我测试疫苗的小白鼠时,刘夏虽然表面平静,但明亮的双眼分明闪动着泪光。
“那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疫苗的呢?”临上计程车前刘夏又突然好奇了起来。
“是小区的猫帮了我。”我故作神秘地卖着关子。
“猫?”
“对。猫整天和外星人在一起却并没有死。我在它身上提取到比较弱的病原菌,用来培育疫苗。”
刘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李泰的催促下上了车。
现在我成了这小房子里唯一的租客,但过不了几天我也将搬去新的地方。研究院在我被评为国家优秀人才后紧急解决了我的住房问题,我成了这场灾难中极少的几个受益者。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记者,我开始着手打包衣物。
一阵警笛声扰动了小区历劫后的平静。循着一阵惊呼声、打斗声,我拉开了阳台的窗户向下张望。林荫道上,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力正小心翼翼地押着犯人向警车走去。虽然用黑布袋蒙住了身躯,但外星生物奇异的外形轮廓依稀可辨,独特的鸣叫声不时引来路人的注意。外围的几个警察留意驱赶着围上前来的好事群众。这时我才发现路口处几辆采访车正在记录着这一画面,而在几个记者中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
是穿着干练的刘夏正对着镜头在做报道。
是她透露了外星人的行踪么?
“犯人”挣扎着被押上警车,采访队也迅速收工。我迫切地望着刘夏,期待她能回头看我一眼否定我的猜测。说来奇怪,或许是她感应到了什么,在临上车前她真的回过头来。目光交汇,她也吃了一惊。她很快心虚地回避了我的目光,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里。
警车、采访车扬长而去。
扬起的尘土慢慢落下,这个故事也落下帷幕。
只有一件事我从未对人提起。外星人被捕的当天,我在小区林荫道捡到了它的项链。我没有上交国家,而是把它当成我和我那个身份特殊的救命恩人之间的一个留念。
我举起项链对着太阳,坠子里淡蓝色的液体流动着闪着荧光。
哈普斯星人·10月30日
在太阳系游荡了数月,对这个蓝色星球进行了详细的数据收集后,我决定继续我的太空漫游。这个星球尚处于哈普斯星进化的初级阶段,统一化的文化和语言还没有形成,不同地域的同一生物还在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分歧不断激化局部矛盾,生态系统的恶化还在继续......这些数据对我的宇宙进化理论很有帮助。
一切按计划进展顺利,除了一个小小的插曲——我的宠物哈杰走丢了!
他的一双大眼睛常常让大伙儿误认为它很机灵,但它是个不折不扣的蠢家伙,一看到外星生物它就得意忘形,稍不留神就跑得无影无踪。
当然当然,不可否认,我这个主人也有一点看管不利的过失。不过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星际旅行者,我事先做好了预防措施:我把能治愈哈杰可能传播的疾病的药物系在了它的脖子上。蓝色闪光液体非常醒目,我想应是万无一失了。
哎,只是没有这个蠢家伙的陪伴,旅程还真有点寂寞呢!
【短篇小说】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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