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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嘉靖三十八年正月,34岁的王世贞自青州北上台谒,至历城拜访毕生挚友李攀龙。此时王世贞自刑部外放山东近三年,李攀龙辞任陕西按察司提学副使、隐居白雪楼逾两年。王世贞后来谈到,自己的到访让李攀龙万分欣喜,家境贫薄的他特地“烹一豚”“出蟹胥佐醑苦”。两人坐而论诗、长饮终夜,“尽一瓿苦、五十六螯”,想来应是相当尽兴。
李攀龙,字于鳞,号沧溟居士,济南府历城人。王世贞,字元美,号凤洲,苏州府太仓州人。两位刑部同僚于十多年前订交,彼时李攀龙遥追“前七子”之首李梦阳,“诗文诸体皆追溯古源”,王世贞与之颇有共鸣、相处甚洽。两人遂与刑部诸士结社共盟、交游赋诗,成为明代中叶文坛“后七子”领袖。
真文人往往有个性。“后七子”一旦结盟,其力倡古文辞而不拘流俗的张扬姿态,迅速招来种种非议。又值严嵩当政,王世贞与刑部诸士绝不依附权臣,还在著名的“杨继盛案”中施援善后,这些都被严党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因此,李攀龙等“后七子”被陆续安排出京任职。
李攀龙先是外放河北顺德,三年后去陕西就职。当时陕西巡抚是山东人殷学,两人一个挟势倨傲、一个恃才自傲。殷巡抚听说李攀龙文章写得好,于是“下檄于鳞,代撰奠章及送行序”。“檄”是下行文书,李攀龙视为侮辱,“文可檄致邪”?意思是文章可写,但不能命令我写。而殷巡抚仍然坚持要摆领导的谱,李攀龙就说:“彼岂以我重乞官耶”——我才不稀罕当这官呢,立刻辞官归故里,连吏部的批复都不再等。
李攀龙辞官前,王世贞曾加以劝阻。但对李攀龙来说,辞官是他更高精神追求的开始,决心不可更改。不过,他在王世贞建议下,于历城王舍人庄东北隅营建了鲍山南楼,后称白雪楼。从此慕名来访者络绎不绝,“海内学士大夫,无不知有沧溟先生”,而嘉靖三十八年正月王世贞的来访,自是相当重要的一次。
只不过,潜藏在这新年喜庆之下的暗流,却是帝国朝政的尖锐斗争。“杨继盛案”以来,严嵩一党与反严势力水火不容。李王白雪楼夜谈四个月后,王世贞之父王忬因战事失利,受严党构陷落狱,多年来王氏家族与严党结怨的矛盾全面爆发。次年十月王忬遇难,王世贞遭遇人生大劫,携弟扶丧南归。经运河路过济宁时正值寒冬,李攀龙自白雪楼单骑长驱四百里,吊唁挚友父丧,“真凛凛有古人之壮节”。须知王忬死难前后,诸士多避而远之,唯恐被严党惦记。
王世贞回到老家太仓,先为父居丧二十七个月。他自认“天地大罪人”,基本息绝交游,独与李攀龙等至交好友保持书信往来。三年后他脱下孝服,慢慢与周边及各地慕名而来的文士交往频密,恢复和织密自己的朋友圈,延续当年刑部“后七子”结盟、独树文坛一帜的声望,也正好以诗酒“畅怫郁、浇磊块”。
当年王世贞在青州任职,曾与群贤戏言“愿得二顷水塘,作园居隐”,如今他有了机会。父丧除服之后,嘉靖四十五年秋,他购得太仓隆福寺西侧一片土地,开始打造一个安静的私园,后名弇山园。随后二十年里,他的私园不断拓建,终成七十多亩的泉石花竹之盛,与更晚建成的沪上豫园比肩东南。
王世贞南方筑园之时,李攀龙又在大明湖南岸百花洲筑楼,这就是四面环水的“湖上白雪楼”,往来之客只能舟渡入门。白雪楼本指阳春白雪之楼,当然只接待阳春白雪之士。清人王士禛《带经堂诗话》记载,楼前若有俗客临门,李攀龙会高卧不出;若有文士到来,则“先请投其所作诗文,许可,方以小舴艋渡之”,看不上的就称“亟归读书,不烦枉驾也”。
就在这一年,嘉靖皇帝驾崩,朝野形势骤然变化。此时严党早已倾覆,一批忠臣志士回到前台。隆庆元年十月,李攀龙走出白雪楼赴任浙江按察副使,十二月途经苏州时,与王世贞相聚。多年风波过后,如今感慨无限,按李攀龙说法是与王世贞兄弟“雄饮姑苏三日夜”。
复出三年后,58岁的李攀龙因病逝世。李攀龙在世之时,达官显贵以其接见为荣,学人士子以其品评自嘉,因此“闻望茂著”“操海内文柄垂二十年”。李攀龙离世后,王世贞接过文学复古大旗,“巍然崛起东海之上”,继为一代文史大家。此时弇山园已初具规模,成为白雪楼之后又一文人雅士聚集之地。不过,与李攀龙高隐白雪楼的姿态略有不同,晚年的王世贞变得恬淡随俗,声称园林之盛“当与人人共之”,得闲之时便与普通游客同嬉于私园。也可能正是这种心态,让更多普通文士得到了他的扶持庇护。
回想当年白雪楼的李王夜谈,其主要内容当然不在叙旧,而是推心置腹的“评榷”文学。自京师结盟以来,两人终有机会以更加理性的心境共同反思十多年来结盟复古的得失、探讨今后文盟的延续。那次并不起眼的夜谈,毫无疑问对随后两人及明代中叶的文坛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
王世贞对李攀龙的文学观点未必全盘认同,但对其人一生尊崇。李攀龙离世后,王世贞先在隆庆年间将其诗文会集三十卷、刻印行世,又在万历年间点校遴选、重新刊行,作为对至交好友不可忘却的纪念。晚年王世贞还多次为李攀龙写下感怀诗文,委托北上的同乡过访其冢,更对李攀龙的后代和门人关照有加。有一年,王世贞于弇山园作文以祭李攀龙,文中告以身后事及同道诸士、家人近况,并以“专至且鲜,兼工独汝”八字为其盖棺论定。
从白雪楼到弇山园,在古代文人营楼造园的雅兴里,见证着明代中期文学复古的一段小历史,更得以窥见李王二士志同道合、绵延毕生的真挚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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