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睿.吾乡征文活动
十月,一场秋雨一场凉,早晨打开窗,风迎面扑来,秋已经不经意地凉了一座城。
我是天生怕冷的人,忍不得一点点冷。我又不喜欢多穿衣服,因为觉得那很累赘,妨碍我做事。
看迟子建的精选集,其中有一篇叫《暮色中的炊烟》。第一段对于炊烟的描写是我迄今为止觉得写的最用心的,也是最美的。
“炊烟是房屋升起的云朵,是劈柴化成的幽魂。它们经过了火光的历练,又钻过了一段漆黑的烟道后,一旦从烟囱中脱颖而出,就带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宁静、纯洁、轻盈、缥缈。”
这样写就仿佛是劈柴一生的升华,它们经过了火光的历练,在人世间做最后一刻的无私奉献,然后化为灰烬化为烟,又经过炼狱——一段漆黑的烟道,最终脱颖而出。
因为树木汲取了天地万物的精华,所以没有杂质,所以脱俗。“无云的天气中,它们就是空中的云朵;而有云的日子,它们就是云的长裙下飘逸着的流苏。”
我生长在农村,也无数次的看过人家屋顶的炊烟,我对它们也有很多想象,或者我看着炊烟想着其它,就是没有一次想到把它们和云朵联系在一起,这样来形容。
她是天生的作家。她描写她儿时居住的北极村的炊烟是一种信号,妇女们喜欢在饭后去人家走一走。如果人家的炊烟很细,缥缈于无,就说明他们家已经做完饭了,差不多的时间就可以过去聊一聊。
这只是对于春夏秋三季而言,冬天的炉火没有任何停息的时候,炊烟每时每刻都是浓郁的。我家住在大别山区,山里早晚温差大,而我的母亲也是个天生怕冷的人,恐怕现在这个秋里她就要把火桶支楞起来了。
我没法写炊烟,那我就写烤火吧。
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或许根本不需要什么日历,什么绝美文案告诉你已入深秋,忽而冬至。冷的时候我自然就想起家里的烤火桶,那俗称的土空调,自然就会想起邻里街坊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
当家里还是土房的时候,就简单的在地上挖一个洞,边上放几块长条形石头拦一下,下面放上小一些的树枝,上面放上劈柴,火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了,黄的焰红的焰炖煮着一口吊锅,吊锅里有黄豆有鸡有红枣有大猪蹄子……
这样的地火龙是没有烟囱的,而窗户全部是玻璃的,所以火烧久了,玻璃上的烟渍就特别难看,先是如旧报纸的黄色再变成红色后又变成红褐色、黑色。
有一年过年,我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主动向妈妈申请擦玻璃,而且保证会擦得干干净净。结果可想而知,白费力气,只是没有那么难看了而已。
但是地火龙的好处是可以熏腊肉,房屋的横梁上会钉很多长钉,年关将近,就会挂上一块块腌制好的腊肉。烟熏后的腊肉具有柴火的香味和烟的上色,又好闻又好看又好吃。
烧地火龙的那间房温度比较高,也是冬季储菜的首选地,萝卜、大白菜一般放在里面都不会坏,还有红薯,人们一般会放在那间屋的简易的天花板上面。
每家的地火龙旁边都会放好几张小椅子,山区一下雪,干不了农活,大家好串串门。一旦你把他家地火龙那间房的门推开一条缝,他便会邀请你进来坐会儿啊。然后张罗着给你倒茶敬烟。
不一会儿他家的地火龙旁就坐满了人,我们小孩子就得退出这块地盘,出去玩雪或者被大人们安排上火盆去做作业啊。
简易的火盆就是破的被淘汰的盆上面堆点草木灰,大人们再铲点烧红的木炭放上面。讲究的火盆是专门买的如锅一样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盆,这个盆放在一个正方形的木架子上,它们是一套,脚可以放在木架子上,可围坐四人。
母亲常乘烤火的时间,就着火光和窗户的光亮给我们做布鞋,纳鞋底。有要好的婶子坐在一起聊聊家常,切磋切磋技艺,换换针线,换换用具。
想起我对纳鞋底最感兴趣的时候,妈妈就把烟盒或酒盒剪成鞋样,让我照着纳,所以我纳的再好都是废品。
后来爸爸埋怨说现在的女孩一个二个的都不会纳鞋底,以前可都是自己会做嫁鞋的啊,这项手艺就这么失传了。我在想我当时为什么不要求纳真的呢?纳不动鞋底纳鞋垫也行啊。
后来搬进楼房,就全用火桶了,火桶是有烟囱的,长长的烟囱。烧一段时间后需要拆下来清理里面的烟灰,清理下来的烟灰是黑黑的细粒状。使用火桶不能熏腊肉了,但房间会干净很多。
火桶是圆形或方形的铁皮桶,除了炉门都是封闭的,我家上面会常放一个烧水壶,一不浪费二是暖水可以随时取,三是想要沸水加一把火催开就行。可以在上面直接热菜、热饭、热甜酒,煮泡面。
以前烤地火龙的时候,妈妈会把火钳一头搭在柴火上,一头搭在地火龙的围栏石上给我烤红薯干吃,但是那样一不小心会掉进草木灰里。
现在烤火桶就方便多了。我们在它的灶膛里烧红薯、烧土豆,烧玉米,在火桶上边烤红薯干、烤板栗、烤银杏果、烤苹果,烤一切能烤的东西。
特别是烤地火龙的时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规矩,就是到人家家去,不要随意拿起火钳去扒拉人家的火,除非你是驾驭火的能手,否则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即使表面会以礼相待,背后也会遭到嫌弃。
烧火是有一些讲究的,搭的柴火心要空火才会旺,不会烧火的人会乱移一通,结果让人家的火越烧越糟糕,主人家怎么会高兴呢?
我的这项技术不太稳定,有时会烧的很旺,有时又烧不起来,所以现在回到老家能不碰就不碰。只要爸爸妈妈在,一旦觉得没多少温度了,我就会向爸爸或者妈妈吆喝没火了,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过来加柴。
有时我也会遭到埋怨说这么大了还不会添柴加火,可怎么办呀,可我享受着这种埋怨。因为只要他们都出去了,我也会把火烧起来,给他们做好饭菜,等待他们归来。
一冷我就想到家里的地火龙与火桶,想起那些烤火的岁月和往事。今年我要回家过年,和家人们一起围火谈天,我还会爬到三楼,望一望人家的炊烟,呼吸一把别人饭菜里的香甜,看一看它是否真的那么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