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二十 紫丁香 )

作者: 果子娘亲 | 来源:发表于2018-10-29 20:43 被阅读144次

    (1)

    十月的天,已经进入深秋,白杨树的叶子被秋风吹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天气逐渐凉了,地里的活计都干的差不多了,村子里到处可以看到忙忙碌碌整理玉米的人们。

    家里有场的人家,将收获的花生和玉米,放置在场里。场早已经用石碌压的又结实又平整,地面像是打了硬化般,在场上晾晒粮食,干的又快又省事。可是如果家里没有场,或者没有劳力打场、压场地,那么收获的庄稼只能晾晒在自家里。于是,院子里,低矮的墙头上、甚至青瓦上,到处都是金灿灿的玉米和还没有晾晒好的花生秧。

    强子家的全部晾晒在场地里,村里的人走过场地的时候,不用问就知道哪些是强子家的。强子家的场每年都压的结实、平整,傻根爹先是拖着石碌来回的在场面上走,松软的泥土经过石碌的碾压,变的异常的硬。强子拿着棒槌蹲坐在地上,用力挥舞着,来回的敲打着地面。经过石碌的碾压和棒槌的敲打,又结实又平整的晒场地就做好了。

    傻根爹和强子干起活来都是好把式,光这晾晒粮食的场地就足足让村民们赞叹不已了。

    推着独轮车的强子,使劲的弯着腰,面前小山般的花生堆满了独轮车,如果不是熟悉这上场地的羊肠小道,被满车的花生秧挡住了前面的视线,独轮车肯定会跑到旁边的小沟里去。

    强子弯着腰,两个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抓着车把,腿略微一弓,车轮吱呀吱呀的慢慢爬上了坡。突然强子感觉车子轻松了许多,一直低着头往前推车的强子,抬起头一看,玉兰拖拉着车前面的绳子,两只手使劲的拽着,拖着车子向前走着。

    “玉兰,走路怎么没动静呢?”强子看着前面的玉兰,打趣着说着。

    “强子哥,干活的时候你叫着我,这有个大上坡,我来拉拉车,这样不就省事了。”玉兰用力在前面拉着车子,一边走一边说着,回头看了眼后面推车的强子。

    “玉兰,你等等啊,先停会。”强子把车子放下,转身把路边开的正旺的紫丁香连花带枝折了一把,用青草一束,扔到了花生堆上。

    “看这花多好看啊!带回家插着吧!”

    玉兰把紫丁香拿过来,忍不住低头闻了闻,一股淡雅的清香味道传入鼻孔,忍不住闭上眼睛使劲的嗅着。

    站在车子这头的强子,透过高高的花生堆,正好看见闭着眼睛捧着紫丁香的玉兰,两条麻花辫子搭在肩膀上,眉眼如画,唇不点而红,真像是画里的人一般,两只手心里不禁汗涔涔的,脸色竟然慢慢的变的绯红起来。

    “强子哥,一会我把花带回家,把我们家好好打扮打扮。”玉兰把花束放到花生堆上,将拉车的绳子抗在肩膀上,“咱们赶紧把花生晾晒了,晚上还得准备明天的豆子。”

    强子突然心有点疼。

    “我们家,可是不是我们的家啊。”强子骂着自己,不允许自己再生出一些不应该的想法来。

    (2)

    “大妹子啊,你还得给小幸福操操心啊。”小幸福娘坐在哑巴娘的院子里,帮哑巴娘搓着玉米。粗燥的手青筋一根根的凸着,像是一条条弯曲的蚯蚓,日复一如的劳作,两个手长满了茧子,大拇指处裂了好几道口子,露着红色的皮肉。

    小幸福娘手不停的搓着玉米,近乎祈求的望着旁边的哑巴娘。哑巴娘同样是手里拿着两个玉米不停的揉搓着,一时竟是无话。

    “小幸福这孩子是我和他爹惯坏的,我和他爹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过去了。”说着说着,小幸福娘竟然哽咽起来。

    “是我们没教导好孩子,我和他爹虽然无能,可是活着喘一口气,还能给小幸福烙个煎饼,炒点菜吃,如果我们没了,他连吃饭都吃不上啊。”边说话,边用手背揩拭着眼角的泪。

    “老嫂子,你别这样啊,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家,就怕小幸福嫌弃。”哑巴娘有点犹豫,吞吞吐吐的说。

    “具体什么情况,快说说!”小幸福娘一下子阴转晴,两个浑浊的眼睛来了一些光亮。

    “是邻村梁家疃的,”哑巴娘有点不情愿,说话满吞吞的。“我担心小幸福又看不上,小幸福条件要求高着呢。看不上的,他还嫌弃我没给他好好操心呢。”

    “不会不会的,我回家好好跟他商议,”小幸福娘忙不迭的说着。“只要人家闺女没意见,我一定让小幸福答应。”

    哑巴娘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着小幸福娘。

    “你们家的小幸福啊,你和大哥真得好好管教了,不好好管,下半辈子没法过了,”哑巴娘一本正经的对小幸福娘说着。

    “咱们邻居这么多年,你们怎么对待孩子的,孩子什么品性,我都是一清二楚的,孩子不学好,没有闺女愿意跟着,谁愿意不好好过日子呢?”哑巴娘说着,重新拿起玉米搓起来,随着手不停的用力,玉米粒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

    “这个毕家疃的闺女,其实也算是个小媳妇。”哑巴娘抬眼看看小幸福娘。

    “啊?”小幸福娘惊讶的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怎么回事呢?”

    “这个小媳妇,今年二十八了,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跟她对象离婚了,一直住在娘家,她儿子跟着孩子爹。”哑巴娘顿了下,“按照我们的说法,这是个二婚头,但是长相模样挺周正的,也是爱打扮,上坡的时候都打扮打扮,跟你家小幸福倒是一样的喜好。”

    “二婚也没有什么,小幸福都三十的人了,我们家这条件,人家不嫌弃我们就不错了,我回去说声,我们见个面吧。”

    小幸福娘一脸的落寞。虽然她着急让儿子娶个媳妇,可是没想到,大姑娘自己儿子相不中,现在又要相亲一个二婚还生过孩子的女人,可是家里的条件,老人心里实在是太清楚了,自己儿子的德行,能有女人愿意跟着,好歹以后能两个人好好过日子,能让儿子吃上熟饭 ,能活下去,就行了,还能指望着,自己二流子的儿子,能娶上玉兰这样的好媳妇吗?真是做梦啊 !

    (3)

    谈话间,哑巴和赵彩嬉闹着走到院子里来了。

    “婶,在这忙着呢?”赵彩进门看见正在忙碌的哑巴娘,笑着拿过板凳,坐在了哑巴娘身边,拿起玉米就搓起来。两个手快速的在玉米上来回的搓,玉米粒噼里啪啦的掉着,看的小幸福娘眼花缭乱。

    “闺女干活真是好手啊!”看见干活麻利的赵彩,小幸福娘不由的赞叹着。

    赵彩手里的活不停,抬头头朝着小幸福娘微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低头又干起活来。

    哑巴从屋子里出来,端出一碗水,递给正在忙碌的赵彩。赵彩冲着哑巴一笑,转身递给哑巴娘,“婶,您喝水吧。”

    哑巴娘乐呵呵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说句实在话,猛一眼看过去,赵彩确实不怎么好看。但是,如果没有脸上这块红斑,这姑娘还真是个出挑的姑娘。两个眼睛又圆又大,挺拔的鼻梁,嘴角总是微笑的上扬着,怎么就偏生长这么块红斑呢?

    哑巴站在身边,冲着哑巴娘叽哩哇啦说了几句,手在那比划着。

    “闺女啊,哑巴说,今天晚上在家里吃饭吧,他准备了好了肉和菜,我们包饺子吃。”哑巴娘看着眼前的闺女,竟越看越好看,心生欢喜的拉着赵彩的手。

    “婶,我和光亮回来的路上就知道了。我能听懂他的话。”赵彩微笑着,脸颊绯红。

    光亮就是哑巴,哑巴就是光亮。这么多年来,大家都哑巴哑巴的叫着,仿佛哑巴生下来就起名是哑巴似的,听赵彩这么称呼哑巴,哑巴娘一时竟凝噎起来。

    “婶,我一会过去包饺子,您先歇着。”赵彩起身到屋里去了,哑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看着一前一后进屋的两个人,哑巴娘欣慰的笑了。

    看着又懂事又能干的赵彩,跟哑巴亲昵的样子,小幸福娘不禁小声询问着:“这不是前些日子,打算介绍给小幸福的那个姑娘吗?怎么跟哑巴处着对象了?”

    “人这一辈子,什么命都是天注定啊,跟谁一定的数了。”哑巴娘笑着说着,“你家的小幸福看不上人家姑娘,嫌弃人家脸上有斑,不好看,可是人家姑娘觉得和你家儿子也不合适啊!”

    哑巴娘抬头看着屋里忙碌的赵彩和哑巴,听着两个人打趣的声音,就连哑巴叽哩哇啦的声音也透露着开心和喜悦。

    “赵彩是个好姑娘,就是现在这些年轻人,总是看皮相,有几个年轻人注重内在呢?”哑巴娘小声跟小幸福娘说道。

    “最近啊,我明显能感觉到哑巴舒心了很多,经常的嘴里哼哼着小曲。”哑巴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听,哑巴又在那哼哼了,虽然他自己听不到,但是,哑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开心与快乐呢!”

    一脸落寞的小幸福娘,头都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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