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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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离家多年,最想念的,是家乡的长毛臭豆腐。
臭豆腐是细长的,约有拇指宽,表面呈深深的米黄色,附着着一层厚厚的绒毛。臭豆腐不经捏,稍一用力,就会变形,所以卖卖豆腐的人都格外小心。
从前县里最出名、也是最好吃的臭豆腐,是草帽豆腐。卖豆腐的大娘常年带着一顶破草帽,发酵好的臭豆腐就安然睡在她的自行车后座的笼屉里。草帽豆腐臭味浓郁,口感也更软糯。
大娘的臭豆腐是定时定量的。每周一至周六早上十点,她的自行车准时出现在菜市场中段段小巷里,三笼屉卖完,就收摊走人,好不威风。但好吃的人,依旧趋之若鹜。
最近回家,再打听草帽豆腐,早已没了踪迹。听闻大娘后来改了行,租了扑面卖烧烤,似乎得了癌症,命不久矣。
想来,食物也是有生命的。不仅是它本身的生机,还有这门手艺的生命。而草帽豆腐,在大娘的手里诞生、成长,又终将随着她的生命退出小镇人的记忆。
02
在饭馆吃过很多臭豆腐做的美食,臭豆腐米线、炸豆腐、豆腐鱼……最牵动我食欲,让我深思向往的,还是母亲蒸的臭豆腐。我们那里叫蒸不叫蒸,叫炖,炖鸡蛋,炖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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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薄薄地撒上细盐,将豆腐放在细盐上滚一圈,逐块码在锥形的钵碗里,撒上姜末、蒜末、小米辣、葱末和蒜苗末,倒上酱油,最后再挑一大坨雪白晶莹的猪油,入蒸笼炖十分钟即可。
出锅的豆腐上,绒毛塌软下去,紧紧的贴在外层米黄色的薄膜上。筷子稍微用力,豆腐从中间断开,露出绵密的内里。
将半截豆腐往碗底的酱油汤汁里一涮,重口的人再夹上一些姜蒜小料,一口吃进嘴里,豆腐裹着了各种佐料的辛辣气息,绵绵地化在了口腔里。
臭豆腐拌饭是一绝。把豆腐捣碎与米饭和在一起,撒上酱油和炖熟的姜蒜末,米粒过上了软糯的豆腐,立马有了一种胶着感。平时不怎么吃米饭的我,往往能一口气吃掉两大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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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安徽人的后代,就是因为这一块豆腐。
安徽的臭豆腐与家长的神似,与湖南的臭豆腐截然不同。
安徽的毛豆腐,是正方形的,颜色偏白。曾经大火的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曾经特意进行了拍摄。
毛豆腐是时间与自然的产物,温润的气候为它的发酵创造了独特的环境。白色的绒毛是霉菌、酵母菌和细菌们和谐生长的结晶,直接决定了毛豆腐的风味和口感。
与点豆腐时放石膏不同,毛豆腐的制作,需要在撇去表面油脂的豆浆中,加入自制的发酵酸水来点卤,酸水中就蕴含了大量的微生物,这是长毛的秘密所在。
稍大一点后,翻阅了爷爷整理的家谱后,发现自己祖籍湖南,与毛豆腐把杆子打不着,为此还伤心过好一阵。
再后来,从县志中了解到,作为边疆重地的小城,曾有湘、皖、赣等多地军民前往戍边,在这里扎根,生生不息。
想来,这一小块蕴含蓬勃生命的豆腐,从安徽一路迁徙到这个边疆小城,凭借它的臭味,征服了这里时代的水土一方人。不知道为什么不叫它毛豆腐,可能它的臭味远比长毛要更具特色吧。
但不论它姓什名谁,它都有一个温情的名字:家乡的味道。
我是南驰,热爱阅读、写作的90后高龄少女。如果把写作当作一场人生的修行,我愿一直在路上,步履不停。南有乔木,心驰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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