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染站在西门路口,她头顶的香樟仍在滴答滴答地滴水,在她白色的卫衣上留下了几片已经晕染开的水渍,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离陶染不到十米且正在快步走来的某人在离她七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陈子鹤,我真的好喜欢你呀!”很清澈的声音自听筒传来,他笑意吟吟地看着十几步开外的姑娘,眼睛里的笑意和暖意穿过雨天氤氲的水汽和七米之间无数的空气介质,亦如初见。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记得了”陶染总是这样回答每个揣着八卦的心来询问他们是如何开始的人,但其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那个所谓“开始”,让她每每想起都会面红耳赤,恨不得能挖个洞钻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是高二的第一个学期,秋季的北方已经陷入了萧瑟。陶染穿着卫衣外面套着校服瑟瑟发抖地穿过第一排和讲台之间的狭窄过道,不小心撞到了谁的书,她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头向趴在书桌上打游戏的人说了声对不起,男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马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游戏。陶染略显尴尬地走向自己的位子,想想自己今天的英语笔记还没记完,可能又要忙活一个晚自习了,她随即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剥开了奶糖的糖纸,机械地将糖塞进嘴里。
为了能围观打游戏,第一排的男生越聚越多。晚自习的铃声乍然响起,班长向第一排的同学喊了起来“别看了别看了,今晚老秦可能会来,都小心一点!”树倒猢狲散,打游戏的男生收起了手机,簇拥观看的人也都一一散开。第二排的刘叙拍了下前排男生的肩膀,斜眼瞅着并挑着眉说:“陈子鹤,今晚没什么作业,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前排男生转头不屑地回话“说得好像有作业你就会写一样,来呀。”就一小会儿,在刘叙的怂恿和“号召”下,前两排已经坐满了男生。为了不被老秦发现,他们只能小声地交流,一群男生的声音像是夏日闷热午夜里的蚊子一样,嗡嗡的声音令人有些烦躁。
“不能说七的倍数和有七的数字,到这些数字的时候得说‘过’。”刘叙对前排的七个人说。
第一轮以陈子鹤脱口而出的“56”结束。
“大冒险吧。”陈子鹤低声说。
“陈子鹤,写张告白纸条随便给我们班的一个女生。”
“那就给陶染吧。”有人幸灾乐祸,陈子鹤则一脸茫然地问“陶染是谁?”
“我靠,文理分科都一学期了,我们班的同学你都不认识,你还真是个人才。就是那个坐在第四排靠窗的那个,她不是刚才撞到你的书了吗?就那个,快去快去!”
在抄笔记的陶染眼皮直跳,她当然不知道她已经成了一群饿狼的盘中之肉,而他们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最后一步:让她出糗。“幸运”如期而至,在抄到第二页第五行的时候有张纸条飞了过来,落在了她的书桌上,而此时给她扔纸条的陈子鹤已经飞速地跑向了最后一排。陶染有些诧异地打开了那张纸条,华丽丽地开启了她人生最尴尬且最幸运的一扇门。那张纸条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迤逦的抛物线,顺道划开了包裹着陶染十七岁外面那层糖纸,赫然将里面的缤纷万象完全展现。
纸条上写着“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也是我的人间。”右下角署名陈子鹤。字体大气磅礴,明明是用黑色的笔迹,但陶染的脸却是唰的一下就红了,一如应季的大红苹果。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前两排男生的目光都落在她透红的面颊上。他们的目的达到了,陈子鹤又坐回了第一排,前两排所有的男生都小声地起哄,刘叙激动地拍着陈子鹤的肩膀笑着说“你看见没,陶染的脸都红了。”
那天的晚自习班主任并没有来,陶染的英语笔记记到一半就混乱了,整个高二十一班都没有特别在意那个一如平常的晚自习,陈子鹤却因为大冒险而记住了这个会脸红的傻姑娘,她叫陶染。
陈子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陶染的,有时候会眼神木木地盯着陶染看,但是自己却不能发觉自己这种诡异的行为,直到看见有男生往陶染手中递奶茶。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怒火中烧,听见周围同学的起哄声异常刺耳,他莫名的难受,转头就走。后来刘昕告诉他,陶染没有收那杯奶茶,他才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同时,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是在吃醋。
高三的第一个月,像是迈入了一个新纪元。陈子鹤在自己的成绩本的第一页用红色的笔写下期望的分数。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目标不能直接定义为高考,而是为了变好,能够拥有足够的资本去喜欢陶染。他下定决心去追赶陶染的步伐,在整个高三一直致力于让成绩单上自己的名字与陶染的名字靠的近些。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喜欢陶染这件事,他也不会知道那时的陶染也对他抱有浓厚的兴趣,就像对奶糖的喜欢一样,浅浅的倾慕却又偏偏不能离开半分。
六月八日的凌晨,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KTV出来,此时的青年南路满是彻底解放的高三学子,他们像是冲出牢笼的囚徒,终于逃出了四方的天,要去迎接无际的湛蓝了。整条街上都充斥着笑声,夹杂着感慨于不舍。陶染走在后面,她痴痴地望着前面的一行人,她想:我的青春在这一群人散尽之后也要分崩离析了吧。
突然间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让她不由得转身,她还没来得及问是谁便看见了拽着她的陈子鹤帅帅的背影,她没有再说话,一直到藉河边,前面的人才转过身来。
“陶染,我......我喜欢你。”陈子鹤很紧张,说话时有些断断续续,声音也是有些颤抖,他的手心由于紧张也冒出了细密的汗。在听到这句话时,陶染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气氛忽然凝固了,陈子鹤略显尴尬地打破僵局,“我们边走边说吧。”两个人沿着河边的小路走着。
“我想去重庆。”陶染突然转头看着陈子鹤的眼睛满脸期待的说。
“什么?”陈子鹤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想去重庆,你能陪我去吗?”陶染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
这次陈子鹤听清了,很清澈的声音从耳边到脑海,嗡的一声。
“好,好的。”陈子鹤望着陶染的眼睛,笑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整个六月的风穿堂而过,却逊色于此时两人眼里的光。
在七月来临之际,陈子鹤公然抄了陶染的志愿表,他们没有如愿去重庆,而是一起到了南方,虽有遗憾,但还好仍是彼此的依靠。
后来啊,给陶染带饭;在雨天里背着穿着白色帆布鞋的陶染回宿舍;在回程的动车上给陶染坚实的肩膀;还有好多好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陈子鹤的使命一样。对待陶染,他总是会像个孩子对待钟爱的玩具一样乐此不疲。以至于后来知道真相的刘叙对陈子鹤调侃道“老兄,原来你高三那么拼,都是因为爱情啊!”
对啊,就是因为那个人是陶染,也还好那个人是陶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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