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选择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95期“图文”专题活动。

某一天，我忽然被你急促的呼吸声吵醒。忘了沉睡了多久。我记得你帮我挪开前面的阻挡，然后一把从抽屉里抽了出来。我想，在这里暗无天日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虽然迟了点，但是你终于还是记得我的，不枉我在这里等候了这么久，虽然除了等待，我别无选择。

你拿起我，认真反复地端详，若有所思。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你是我的主人呀！很久之前便是。

“就你了，她一定会喜欢！”

“她？”我疑惑地仰起了头，这里除了你和我，并没有第三个人。“她”是谁？我不解地看着你，你热切地看着我，眼睛里快要蹦出的火光是那么的炙热，热得让我快要在你的眼光中沦陷。可你，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虚幻之中，我在你的眼中努力寻找着我自己，可我看到了却是另外一个“她”的身影。

周围的环境不断变换，我承载着来自自己的身体与玻璃瓶壁碰撞的颠簸。我能感知道，你正把我带向一个不明所以的地方。我想告诉你，我想要挣脱掉那方黑暗的天地，可我不想离开那个有你的地方，毕竟你是我的主人。但是我没法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你的动荡还在，我想问问你，你到底要把我送往何处？

当我再一次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周围一片光明，我被带到了一间充满浪漫的咖啡厅。你此时把我紧紧地揣在手里，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兴奋地把我从你的左手换到右手，然后又从右手抓回了左手。你的眼睛里又出现光，不过那光照耀的不是我，我看到了坐在你对面的“她”，多么可爱的女孩，笑起来有一个小酒窝，就像把我买回来的第一位主人，是她把我从兄弟姐妹的怀抱里挑选了出来。

“就你了！”我还记得当时她把我带出来的时候一脸天真，“你代替我，把心意送给他，知道吗？”是她，她选择了我。

装着我的容器从原来普通的四方小瓶变成了现在的心形纸盒。我还没时间适应那澄清的透明，又被你装进了另一个无边的包裹之中。

你此时占据了我的整片“天空”，仰望你，我就是你的影子。你正把我，你曾经说过的，最喜欢的一个礼物，送给了别人，就是那个“她”，你口中的那个她。于是我的天空又暗了下来。

“送给你！”

“这是什么？”

“这是种子，一种花的种子，它能开出种植它的人心中的花朵。”

“这么神奇？”

“是的！我把它送给你。”

“我一定会好好栽种，让它开出最美丽的花。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一份礼物，谢谢你！”

我就这样被你带着，回到了你的家，我以为我终于能在这里看到自己长大的模样，可你却把我随手放进了抽屉，我在那里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四周没有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能一直沉睡，希望有一天，你能记起我，让我开出你心目中的那朵花。我曾经的主人，她让你种下我，就是希望我能开出希望的花，把她的心意传达。可是我却辜负了她。如今你又要把我送给别人，我的花可能再也无法长出来了。

今天我的世界刚刚重新有了光，你却把我的光再一次泯灭。

我从你的手中送到了“她”的手中，可是她也只拥有了我一刻钟。

我看着你们把我带来了小道上。那条小道人烟稀少。四周很静，我听着你们说的话，蓦然心跳。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呀？”

“这不是一颗普通的种子，拥有它的人，能让它开出主人心中的花朵。”

“真的吗？这么神奇？”

“是的，只要你喜欢，我只想你开心。我们会一起种下它，让它开出属于我们的花，好吗？”

“嗯，好！”

已经忘了什么时候，你把我轻轻地往天空中一扔，随着优美的抛物线在蓝天中划出一道弧，我应声落下。“叮咚”，从此瓦顶便成了我的栖息之地。

“就让这个花记录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们一起把它抛向天空，好吗？”

我从盒子里被取了出来，我能感觉到你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跟原来有个瓶子隔着的不一样，这种触感更加真切。过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被你捧在掌心里了，可是……

“好！我们一定能拥有一场最浪漫的花瓣雨！谢谢你，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

我是又换了新主人了吗？还是，我已经没有主人了？我没有选择。

我感受着风从我的身边掠过，身边出现的东西是我未曾见过的样子，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它们不是我原来的生长环境，我甚至找不到宗亲兄弟姐妹。我只有自己一个，孤零零地躺着，四面就像以前一样黑暗。

很渴，我现在极度需要水，周围潮湿的环境让我发生了变化。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以保持着干燥的身体了。我的感觉自己正在生长。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水分，我的皮肤正在一点一点地膨胀。

阳光很大，炎炙的温度沿着水平面不住往上攀升，热浪烤着大地上一切的灵魂，包括我，此时我甚至还称不上是一株植物，我只是一颗没有冒出芽的种子罢了，我承受不来这些。它正在抽空着我的身体，我想守护着身上的一点点水露，可是它们挥发得不能自己。

我从高处俯瞰，看到你一次又一次从我身下走过。我想大声呼喊，可你的眼里只有旁边的她，你对我的呼喊充耳不闻。我想告诉你，“你的小花快不行了，你赶紧看看我吧！”

我时常目送你们远去的背影，奢望着，哪怕有一天，有一刻，你回头来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是好的。

但你只望着她，仿佛周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我从你的眼中看出了怜惜，那种感觉让我心酸，因为你从前也曾经这样，用同样的眼神看过我，看过我的小主人。你答应把我捧在你的手心，珍爱我，告诉我，期待我长出你心中的模样，我那时候点头了，你看见了吗？

你当初把我拿回家的时候，不是曾经说过，虽然我只是一颗种子，但是我看上去是那么的充满生机，那么的充满神秘与未知，你期待我长大后的模样，就如同渴望看到希望。

你幻想着我的美丽，你说过你愿意永远陪我一起，你不愿也不想错过我的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刻。怎么转过头，你就把我又送给了别人？我不想，你知道吗？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你，还像当初收到我那样，那么“喜爱”吗？

日复一日，时间的滚轮让我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变得干瘪。有那么一刹那，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求生意识。我在想，我的生命如果将要在这里结束，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我？记得我曾经被人珍视，记得我的珍贵，记得我能为他们开出心中最灿烂的花？

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然而，生命就是如此的神奇，当所有人决定将我忘却，连我自己都快记不起我自己的时候，天地却选择了把我记起。

那一场雨啊，你的名字应该叫做“及时雨”吧？要不是你的及时出现，此时此刻的我该沦为瓦缝中的一点尘埃了吧？

你无私地滋润着大地，滋润着大地的万物。我作为你的子民，虽然不曾为你贡献过什么，可你却拯救了我的生命。

我忽然就想开了。蝼蚁尚有偷生的底气，为何还没尝试过人间美好的我要轻易放弃自己？我虽然无法选择生在哪里，但我可以选择自己生长的模样。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努力地膨胀，张开双臂，贪婪地吮吸着。像星河日月不知疲倦的交替，只要还没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我都要继续活着。我要让抛下我的你和她知道，离开了你们，我依然可以活出怒绽的自己。既然成全不了你们，那就让我成全我自己吧！

快要冲破桎梏了，我努力着。这一次，我要为自己做选择。

“你不可能成功的。”

“你是谁？”

“我在你之上，我就是你的上帝。”

“不，你不是我的上帝，主宰我的人生的只有我自己！”

“你这么弱小，你不可能成功的。”那些压在我上面的瓦砾在肆意地嘲笑。它们很厚，很重，但是我不怕。

“不尝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风干日烤雨洗我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值得我恐惧的呢？该怕的应该是你们！

“不！”一切变得不可逆转。成长的力量是强大的。瓦砾看着我顽强地穿过他们的身体，惊呼着，“怎么会？”

“因为我要开出属于自己的花，不为别人，我就看看我自己，只为我自己”

瓦砾惊恐着，青苔惊讶着，蜘蛛扭曲着，它们都不敢相信地看着我。看着我挣脱外衣，捅破瓦砾，脱变成花的模样，一切都变得不可逆转。成长的力量，是强大的，我成功了！

原来，这就是我——纤细，纯净，细腻，灿烂的小花。沐浴在晨光中，我我眨眨眼，看着周围不一样的风景，这里竟是这等模样。高处，我俯视着，再回头，我早已看不到你，可我看到了你周围一片的样子。历尽艰辛，仿佛都不重要了，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原本的自己，何其幸运，何其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