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年，何嘉刚军校毕业，下放到连队。做为连队指导员，和连长一起带队，指导大学生入学军训。
何嘉主要负责教官们的纪律和思想工作，还负责给参加军训的大一新生们，教授军事理论课。
在所有参加军训的大一学生中，何嘉第一天就记住了虞焕。
那天下午，何嘉路过女生方队，虞焕的眼睛毫不避讳地追随着何嘉的身影，看着他走近，又看着他走远。
虽然何嘉的背后没有眼睛，但他敢肯定，这个女生，一定是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何嘉敏锐地感觉到，虞焕看他们的眼神不一样。闪亮闪亮的。
02
何嘉竟然经常听到关于这个女生的消息。
虞焕她们班的带队教官小梁，在吃饭的时候，在晚休的时候，总是经常讲到她。
小梁给虞焕起了个代号，叫“高个子”。
小梁说，高个子总是盯着我，就连我站军姿，她都盯着我，搞得我，连偷个懒都觉得脸面上挂不住。
小梁说，高个子体质太弱，但性子太倔。有几次我看她坚持不住了，让她去树荫里休息一下，她竟然都不去。
小梁说，哎你们知道吗，高个子每天都喝两瓶藿香正气水，早上一瓶，中午一瓶，预防中暑。那难喝的，她也喝得下去。
小梁说，我跟你们讲，高个子军资的站姿和坐姿，都特标准。她站军姿站到膝盖僵硬，坐姿坐到腿麻，都不带动一下的。
小梁说，哎哟，高个子整天跟我灌输辛弃疾的词，什么“梦回吹角连营”。小丫头片子还挺文艺，说什么，辛弃疾的词里，是军人的魂。
03
何嘉第一次听到虞焕讲话，是在一次集体大会结束后。
解散之后，虞焕过来找小梁。
她说：“梁教官，你以后不要总是跟别的教官讲我军姿标准了，拉仇恨。”
小梁说：“咱优秀咱就得有自信，咱优秀咱就得显摆。”
她说：“还是不要说了。刚刚开会的时候，有人用石头丢我，挺疼的。”
小梁瞬间火大：“我去！谁带的兵一点素质都没有？正的玩不过就玩邪的？哪个方向丢过来的？正好我们指导员也在，这事儿得给我们个交代！”
她眉头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说：“哎呀我不记得是哪个方向了。”
小梁赌气地转头看着何嘉。
何嘉赶忙说：“你别怕，你说，我们给你解决。”
虞焕眉眼带笑：“没有必要嘛，大家都是同学，何必上纲上线。我们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就好了，管别人是管不到的。”
何嘉更加觉得她特别了。
有次，趁着休息的时候，何嘉问她，你家是不是有人当兵啊？
虞焕笑得开心，有啊，我爷爷，我舅舅，我哥。
何嘉终于了然，她闪亮的眼睛，看的是这一身军装，而不是穿着军装的人。
04
军训结束那天，何嘉到超市买东西。超市门外，一个老太太摔倒了，他本能地过去扶，却被老太太诬陷，反咬一口说是被他撞倒。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何嘉手足无措地解释着。
虞焕突然出现，气喘吁吁。
她竟然一改平时的斯文，和老太太吵架。
她说，你别不讲理了，你自己摔倒的，别昧着良心说瞎话。
她说，我刚刚在楼上，把你摔倒的过程，都拍下来了，你敢不敢看？
她拿出手机，播放事情的始末。
老太太理亏，转身想离开，她不依不饶：“你不准走，你跟我们教官道歉！”
围观人也此起彼伏地说，就是，跟人家当兵的道个歉。
何嘉拉住她的袖子，说，算了。
虞焕气呼呼地转头看着他，说，不行！必须道歉！
再回头，老太太已经腿脚利索地跑远了。
何嘉拽紧她的袖子，怕她追上去。
虞焕却也叹了口气，唉，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虞焕责怪他，你没听过类似的案例啊？你还敢扶老人？
何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穿着这身衣服，我不能看着她摔倒不管。
虞焕翻个白眼，说，你觉悟高得很，你看人家领情吗？
何嘉憨憨地笑，这是我的人民群众，我不能看着她出事嘛。
看她不高兴，何嘉赶紧夸她，你真厉害，你竟然能未雨绸缪，提前拍视频留作证据。
虞焕说，哼。
何嘉终于开始正视她的样子。
虞焕不是那种极漂亮的女生，但却很耐看。
何嘉和她互相留了微信，渐渐地开始频繁地联系。
05
终于有一天，何嘉跟已经读大三的虞焕说，我好像喜欢你诶，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虞焕回答他，是呀。
何嘉不依不饶地问她，你是喜欢这身军装，还是喜欢我啊？
虞焕说，喜欢你。
她说，你知道吗，我喜欢辛弃疾，不是因为他的豪迈，而是因为他内心的柔软。
她说，你知道吗，我最开始读到辛弃疾的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我欣赏他、钦佩他，但我并没有喜欢他。
她说，你知道吗，我是读到“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才开始喜欢他的。
她说，你看，辛弃疾“壮岁旌旗拥万夫”地拼战沙场，只为了守护他的人民“醉里吴音相媚好”的岁月静好。
她说，你看，辛弃疾倾尽一生在守护他的人民。虽然那一片岁月静好并不属于他，虽然他并没有看到他人民领他的情。
06
何嘉终究是没弄明白，虞焕喜欢辛弃疾和喜欢他，有什么联系。
何嘉问过她很多次。
虞焕终于回答他，那天你扶老太太，我在楼上看着你，脑子里就想到了辛弃疾。
何嘉说，胡扯，我可比不上人家文采斐然武功盖世。
虞焕说，那是，你当然比不上他，谁都比不上辛弃疾。
何嘉说，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虞焕说，你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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