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

作者: 飞墨舞砚 | 来源:发表于2018-12-18 19:55 被阅读1次

            白花花的太阳悬在天空,炽热的阳光照得我口干舌燥,我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嘴里一丝口水都没有。张嘴的动作撕裂了唇上的伤口,疼得我差点掉下点眼泪,如果,我还有眼泪的话。        

            我不记得我已经在这海上漂流了多少天,风暴打翻我的小船前,我还带着我的司南,可是风暴过后,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司南,没有淡水,没有食物,只有这块被风暴摧毁掉的破船板。    

        我抱着这块破船板,在海上荡来荡去,浮浮沉沉,刚开始我还数着日子,后来我就完全懵逼了,不是因为我懒,而是因为在这缺食少水的大海上,我时常陷入昏迷。  

            “娘亲……黑珍珠……”我扯着干裂的嘴角无声的喃喃着。远方飘过来一片乌云,暴风雨又要来临了吧。      

        我费力紧了紧绑住船板的衣襟——我还没有完成娘亲的遗愿,还不能死。看着那片乌云越来越近,我的意识又开始涣散。  

              “宝儿……宝儿……” 好像是娘亲在唤我。

                “水……”我动了动嘴角,艰难的做了个口型,一股清冽甘甜的山泉水便从嘴角一路流进了胃里,滋润着我的嘴巴和四肢百骸。

              “娘亲。”        

      我闭着眼,抓着给我喂水的手,委屈的唤着,可是那双手却蓦地缩了回去。我疑惑地睁开眼,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这个斗篷很厚实严密,把眼前这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尽管这样,我还是从那露出来的明亮的眼睛中,分辨出来这个人我完全不认识。    

          我警惕地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个山洞,略微有点潮湿,仔细听能听到外面海浪拍打悬崖的声音。洞里倒并不显得昏暗,大概是因为洞中还点着一堆篝火,火上面架着两条肥美的海鱼,此刻火舌正把鱼皮烤得滋滋作响,一滴滴黄色的鱼脂渗出来又滴到火里,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儿,引得我食指大动,唾液横生。

            “你是谁?”我偷偷咽了口口水,戒备地问道。    

          那黑斗篷不说话,只是把烤好的海鱼递了一条过来。    

          我刚想伸手去接,想着这人还敌我未明,又把伸出的手连同我被勾起的食欲一起,生生收了回来。  

          看着我强行倔强的样子,那人不禁一笑,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他那黑得发亮的眼睛告诉我,没错,他就是在笑。

              “你笑什么!”我恼怒道,饥饿使我的无名火噌噌暴涨。    

        那人不说话,也不强求,自己把鱼拿起来坐旁边的石头上吃得津津有味。  

          在我们大华帝国,有句俗语叫“不在饥饿的人面前大口吃肉”,可这个人却在饥饿的我面前不仅大口吃着肉,还嚼得吧唧吧唧响,完了还要大声“呸呸”地吐骨头。    

          “撑死你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口水已经多得来不及咽下,我生气地躺下背过身去,闭上眼睛诅咒着这个没教养的家伙。

              鼻尖传来浓郁还带着热气的烤鱼香味,我睁开眼,那人把另一条烤鱼递了过来。    

          在海里漂着的这些日子,我几乎都是靠吃生鱼熬过来的,本来我发誓这一辈子都不再吃鱼了,可是没想到这鱼烤熟了竟然如此之香,饥饿引发的原始欲望终于打败了我的自尊和骨气,我一把抓过烤鱼棍子,恨恨地张嘴咬下一大块鱼肉,似乎在发泄这人对我的侮辱。    

        “这是哪里啊?我怎么到这来的?”  

          吃饱喝足,又休息了大半天,我的元气已经恢复,我需要尽快搞清楚这是哪里。茫茫大海,总会遇到一些孤岛,可是那些孤岛上面大部分都是一些海鸟,连个猴子都没有,更别说人了,但是这个岛上却有人,我很好奇。  

          黑斗篷还是不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我跟他出去。  

          山洞外面果然是一面悬崖,洞口离海面大约五丈多高,海水卷着浪花不停啪打着崖壁,真真如古人所说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我正在发怔,那人用手指了指天空,我顺着手指往上望,这才发现悬崖上面还有三丈多高。这悬崖光滑如壁,寸草不生,偶有凹凸之处也只够落脚,凭我的本事,是不太可能攀爬得上去的。那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面黑色的稠绢,示意我蒙住眼睛,我努力说服自己信任他,结果刚把眼睛蒙上,就感觉身子腾空飞起,我吓得惊声尖叫,那人却不管不顾,挟着我的双臂让我只能不停扑腾着两条腿挣扎。  

          我很快就扑腾累了,安静下来,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我感觉黑斗篷在带着我飞,他可能是个绝世高人吧,我想。

            重心突然下沉,失重的感觉让我又尖叫了起来,我尖叫的尾音还在回荡,脚却已经踏上了实地。

            “公子,这是……黑珍珠?”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黑珍珠”三个字,使我内心不禁一震。我晃了一晃稳住身形,赶紧摘下了蒙上的眼罩循声望去。    

              天啊,在我面前站着的是个什么怪物啊,一个人类的躯体上,却长了一颗鸟类的脑袋,连嘴巴都是尖尖的鸟嘴,肩膀后面还有一对黑色的大翅膀在轻轻扑闪    

        “鬼鸦族”      

            我脑海划过这三个字,不禁激动得浑身颤抖,原来,娘亲真的没有骗我,原来,世上真的还有这样一个族群。  

            “大长老,你吓到她了。”带我飞的黑斗篷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拍着一个小婴儿一样。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一点都不像那个怪物一样沙哑。  

            我们大华帝国一直有着鬼鸦族的传说,相传,鬼鸦族住在茫茫大海的另一边,他们有着乌鸦一样的脑袋,乌鸦一样的嘴巴,甚至还有着乌鸦一样的翅膀和乌鸦一样的爪子。他们残忍嗜血,以人为食,凡是有迷路的船帆渔夫,只要落入他们的地盘,都会被他们用锋利无比的利爪以及坚硬如铁的鸟嘴分而食之。    

          这个传说在我们大华帝国妇孺皆知,我也深信不疑,但是娘亲却在我十五岁爹爹去世那年告诉我,这个传说不对,鬼鸦族生活在大海尽头的金乌帝国,他们拥有很多本领,他们飞得上天,也下得了海,他们都是太阳神的后裔,所以他们应该称为神鸦,他们热爱太阳却也不惧黑暗,他们敬畏生命也能正视死亡,他们是天堂和人世之间的使者,每个人世间的亡魂,只有经过他们的超度才能进入轮回。他们的形象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鸦人形象,他们大多时候都以人类形象示人,不过人类形象持续时间是随修为的高低而长短不同的,长的可达数年,而短的仅仅数个时辰。  

          我觉得娘亲是在哄我玩,可是娘亲却脱下了衣服,在她裸露的后背上面,我看到了一双透明的黑色翅膀。  

          娘亲说,她本是金乌帝国的传书神女,帝君苍旻之妹青鸟,在一次出海传书的途中,邂逅了身为大华帝国大学士的爹爹,当时爹爹正奉旨航海以绘海图,两人情投意合,一见钟情,于是以海天为证,日月为媒,私定了终身并生下了我。为了能长期获得人类一样的外表,娘亲偷盗了金乌帝国的镇国之宝——黑珍珠。

            黑珍珠可以吸收亡魂的怨气和戾气,让亡魂干干净净的进入轮回,也能净化鸦人的灵魂,使鸦人的修为快速精进。娘亲在黑珍珠的帮助下,修为大为精进,外表亦与大华帝国常人无异。  

          然而金乌帝国失去了黑珍珠,鸦人们再也无法净化亡魂的怨戾之气,让他们放下生前诸事,安心转世轮回,整个金乌帝国孤魂遍野,怨灵满地,就连爹爹,也因放不下娘亲和我,不入轮回不转世,成为了一只野鬼。    

        娘亲说,一切都是她的罪孽,她要赎罪,要我把黑珍珠送还给金乌帝国的鸦人。我问娘亲金乌帝国在哪里,娘亲交给我一个司南,说大海的东方即是金乌。

            “宝儿,你要记住,黑珍珠跟你的命一样重要,珍宝和珠宝,你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一定要把它送还给金乌。”  

          娘亲摸着我的脸,郑重的说道。我感觉到娘亲的身体逐渐透明,心里一慌,就伸出手去触摸,谁知我手一搅,竟把透明的娘亲搅成了闪闪的发光点,这些小小的发光点朝一个方向迅速转动,逐渐融合成了一颗黑得闪闪发光的珍珠。

            没错,是璀璨夺目莹润如玉的黑珍珠,在看到它之前,我都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黑色的珍珠,而且还黑得这么闪亮这么夺人心魄。  

        爹娘离世,身为孤儿的我不知何去何从,想起娘消失前说的话,我流着眼泪,把黑珍珠缝进贴身的衣服里,带着娘留给我的司南,驾着小船飘向了大海遥远的东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黑珍珠的护佑,冬去春来,我在海上漂流了数月,遇到无数次的风暴巨浪,都安然无恙,在海上漂流的日子,除了时常觉得寂寞孤独,倒也乐得自在。饿了吃海里的鱼,渴了接天上的雨水,偶尔还会有几座只有海鸟栖居的荒岛让我上去落落脚。    

        我曾一度怀疑金乌帝国的存在,只是忧心怎么越往这东走,风浪就越来越大,暴风雨也越来越猛,以至最终摧毁了我的小船,遗失了我的司南。  

            想到这里,我暗暗捏了下缝在衣服里的黑珍珠,还好,触摸到的手感告诉我,它还在。      

        “青鸟姑姑送黑珍珠回来了。”黑斗篷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青鸟,是我娘亲的名字。    

          那个被称为大长老的鸦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用他那沙哑难听的嗓音说道:“那带她去神殿见帝君吧。”    

        娘亲曾经告诉我,金乌帝国的帝君住在扶桑树上,扶桑树是太阳神休息的地方,高达数万丈,每日晨启日出之时,帝君都要带领臣民对着太阳神行跪拜之礼送别,而到黄昏日落之际,又要率领臣民于此对着太阳神叩首迎接。  

        黑斗篷拉着我,和大长老前后飞上了扶桑神树的神殿,不大的神殿正中供奉着一个精致的玉盒,这玉盒看着美轮美奂却又毫无光彩,就像是一副美丽的躯壳里面忘了装进一个灵魂一样。  

          玉盒下面,跪着一个气度不凡的鸦人。

          “参见父帝。”    

        “参见帝君。”      

      黑斗篷和大长老同时对那人行礼。    

        我也对他行了个大华帝国的长辈礼,我知道按辈分来说,这是我的舅舅。    

        苍旻帝君对着玉盒拜了一拜,这才起身回过头来看我们。    

        “起来吧。”他说。    

        目光落到我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直起身来,对上他的目光:“回舅舅,我叫宝儿。”      

        “舅舅……” 苍旻帝君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又道:“你娘亲……”      

        听到娘亲两个字,我鼻子不觉一酸,眼眶就湿润了起来。    

          “父帝,宝儿把黑珍珠带回来了。”黑斗篷岔开了话题。哦,我不能叫他黑斗篷了,他是我舅舅的孩子,是我的表哥。    

          帝君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我,说道:“青鸟,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孽,因果轮回,终有报应,既已悔过,那么就于此让国宝归位吧。”    

        说完,帝君对我挥了挥手,捏了个法诀打过来,我好像被烈火烹心似的炙热疼痛,浑身大汗,满地打滚,怀中的黑珍珠不取自出,升至半空,一片耀眼光芒自上而下笼罩着我,我感觉我的生命和灵魂都在一丝丝的被抽走,躯体和灵魂都逐渐变得虚无。

          在一片虚无中,我听到了最后的声音,那是大长老那特有的沙哑嗓音,响彻天地,穿透虚无: “神鸦与人,不能婚配,青鸟帝姬与人私定终身,盗国宝至珠胎暗结,诞下此女,现珠胎元神归位,众孤魂野鬼,魑魅魍魉,速速前来,净魂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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