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张不缚,有一天夜里醉倒在我家沙发上。幸好,他在醉倒之前,讲完了一整个恋爱的故事。
图片来自网络看客们也许已经很了解我的朋友张不缚了——在他不算长的前半生里,他一直没什么胆量,不管是做什么,或是对抗什么。
在恋爱这件事上,张不缚依然如此。
在张不缚看来,心动超过一个星期,基本就能算是恋爱经验了。我忍不住纠正他,就普世意义上,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为情窦初开,春心蹦跶了两下而已。如果非要算,那充其量也只能叫做暗恋。
显然,张不缚的暗恋,几乎没有开花结果的可能。这个推断是基本属实的。
“好吧。”张不缚勉强接受了此番说教。
如果暗恋不能作为恋爱经历的话,我的朋友张不缚可以说是非常纯情了,他直到大学才有了第一次恋爱经历。
大学有四年。通常情况下,并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大学,以及为什么要上四年的人是占大多数的,我的朋友张不缚正是其中之一。四年时光,仿佛只有大一和大四有意义,前者用来装逼,后者用来叹息。至于中间的两年,说实在的,他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并且他觉得应该有很多人也是这样的。
回到恋爱的主题上。大一,这个神奇的年份,也许是大部分人一生中最适合装逼的时候。原因有三:
一、幼儿园到高中都可能没离开过你家所在的学区,甭管长大后多陌生的同学,小时候也许都一起玩过泥巴。
上大一啊,终于,你身边的观众来自五湖四海,过去互不相知,未来强行装逼。
我的朋友张不缚说,逃离熟悉的东西,好像是一种潜在的本能,一旦你过得不如意了,就觉得离开就好了。
在大一的时候,他还说不出这样的话。这只是他借着酒意,强行总结了一下当年的自己。
二、在上大一之前,装逼的成本很高。比如张不缚,曾经因为学琴装逼,耽误了许久的功课,严重地影响了他的生活水平和家庭氛围。
但上大一就不同了。课很少,考试前三天背背重点就够了。生活费比以前多了,还是完全自己支配的。来源是固定的,不管你装了多少的逼,每个月总有一笔钱划进你的账户里。
你有用不完的时间,有花不完的钱——我的朋友张不缚认为,生活对他最温柔的时候,就是那段他废柴一般度过的光阴了。
三、大一,十八九岁的年纪,胸部隆起,胡茬冒出,比过去的十几年都成熟,演得了文艺作品里干净纯粹的少女少男,也扮得出迷茫挣扎的颓废或不堪。
这时候,无论你装什么样的逼,都不会有多难看。人们对大一的孩子,总是宽容得要命。
尽管当年并不了解这许多原因,我朋友张不缚,还是凭着本能走上了无数前辈曾走过的路。比如,他去学校报道的行李,只有一个书包、一台电脑和一把旧吉他。在登记分配宿舍的时候,就有学姐来邀请他参加新生晚会了。
小时被长辈们诟病为不懂事的怯生话少,一进入大学就变成了沉默而忧郁。张不缚有一双并不大的、近视400多度的深棕色眼睛,摘下眼镜时,看东西会习惯性地微微眯起来。就连这种器官病态的体现,让姑娘们觉得他仿佛看着自己,眼神里谜一样藏了千言万语。
军训结束后不久,同学们的小帮派陆续建立起来。我的朋友张不缚,收到很多聊天群的邀请,他来者不拒,但在群里惜字如金,偶尔吐个槽,便惊起哈哈哈一片。
那时候第一个约他的姑娘如今已经结婚生子了。张不缚记不太清了,似乎就是姑娘问:“晚上有空吗?和我去秋天的湖边走一走?”
张不缚的确很有空,便同意了。回想起来,张不缚心中其实明镜一般,这一趟出去,要么被表白,要么暧昧起来。
喝着酒的张不缚说,那种感觉,有点期待,又觉得无所谓。就好像,发炎的智齿终于消炎了,医生说可以拔了,但你想着,既然不疼了,拔不拔都一样了吧?
那真是金黄的季节。我的朋友张不缚在湖边见到了那个姑娘,他们在金黄的银杏树和干枯的柳条下面走来走去,走来走去,从黄昏走到天黑。
太阳带着最后的矜持落了,羞涩而热情的姑娘踮起脚尖,在湖上吹来的带着死鱼腥气的晚风中,吻在张不缚的嘴唇上。
张不缚在想,呀,这就吻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还没等想清楚,他就发现姑娘的嘴唇并没有如小说里写的那样,蜻蜓点水然后离开。至少经过张不缚脑子里转过一圈问题的时间之后,她还黏在张不缚的嘴唇上。
张不缚于是微微张开了嘴。他们缓慢而生疏地接起吻来。
张不缚早已忘记他有没有伸出手抱住那个姑娘,他也想不起来人生中初吻的味道——如果非要说,那大概是薄荷味的,因为张不缚回到宿舍后总觉得不舒服,用薄荷味的牙膏刷了好几遍牙。
睡在张不缚下铺的兄弟嘲笑他:“真是小处男,这就受不了了?”
张不缚无话可说。
“接吻了,总应该算是恋爱经历了吧?”张不缚瘫在沙发上醉醺醺地问我。
那时候的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交换过唾液之后,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可就算他刷了很多次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这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按照常理来说是要出去约会的,可张不缚在姑娘发来邀请之前先收拾东西回了三小时车程之外的家。
至于是怎么分手的,不知是真记性不好还是被酒精烧糊了大脑,张不缚又一次说记不得了。这段有有成年人的仪式般的初恋,大概历时一个礼拜。它来时,没有天雷地火;它走时,也走得不明不白。张不缚以为将会轰然作响的东西,结果只是唏嘘一声,便消散如烟去了。
如果不是这天我们喝了酒聊起来,张不缚都不会想起这段恋爱,就像那之后的大学时光一样,他和那个姑娘照常见面,彼此在对方看来,都是既不碍眼,也没有存在感。
我们知道,张不缚真正的恋爱故事应该与之前提过的背包有关。可是张不缚说完这些,就彻底睡着了。此刻他躺在沙发上,举起一只手臂遮住眼,脖子里都泛着醉酒的红。
如果还要听那只背包的故事,恐怕要等下一次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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