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缚寻欢

作者: 526a717db64a | 来源:发表于2017-11-28 22:26 被阅读34次

    我的朋友张不缚,他曾经也是个追寻诗与远方的文青。

    具体表现在他交过一个笔友。

    图片来自网络

    张不缚如今很少回忆往事,这还是一个寂寞的深夜,他不小心想起来的。他想了很久,有些羞耻地把这件事记起来。

    那时候《课堂内外》就像现在的公众号一样时常要读一读,抚慰着如张不缚一样不羁的青少年们。彼时张不缚正处于怀才不遇的自怜自哀之中——他满腔热血写的作文总是被语文老师说跑题。

    语文老师年事已高,但坚持着定期把灰白的头发染黄,配上一层粉也遮不住皱纹斑点的脸,总是让张不缚心生疑惑。

    她说:“张不缚,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不要天天好高骛远,写什么武侠小说?作文不是让你瞎扯的,你还不会走就不要想着跑了。”

    也许是为了对得起语文老师的职业,她训话总是要带上很多固定词组,如上。张不缚并不明白她的重点在哪里,于是他擅自挑了第一句。他心想,我毛没长齐吗?我长齐了。你们这些老年人啊,不懂我们新一代年轻人都是发育得很快的。

    而且张不缚写的不是武侠小说,他那时候在看《诛仙》,他写的是仙侠小说。

    张不缚花了半个早自习的时间重新写完作文。在下课之前,他翻开《课堂内外》,看到了页面底部的笔友征集信息。

    每一页都有。张不缚停在某一页上,那个人的笔名让他非常感兴趣——“青云落霞”,看起来是个志同道合的文学爱好者呢!

    张不缚从“落霞”上得知这是个女生,因为如果是个男生,比如张不缚,宁愿叫“青云幻月”,毕竟霞是很娘的,而且幻月洞府比落霞峰牛逼多了。

    张不缚打了一天的腹稿,放学之后去学校对面那家历史老师开的文具店买了一杳信纸,印着枫叶和best friend水印的那一种。

    那一夜张不缚放下快要看完的《诛仙》,挑灯提笔,给青云落霞写了一封长达三页的信。他大概还能记起信的开头——

    青云落霞:

    你好!

    我猜你应该是个喜欢《诛仙》的女生,落霞峰的风光一定很让你着迷。但我想说的是,落霞峰只有加上了“峰”字才显得那么美,“青云落霞”,一组合是有作美之嫌的。我希望可以叫你“青云师妹”。

    张不缚最讨厌的人是陆雪琪,最喜欢的人是碧瑶。写信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姑娘会是哪一个,因此他折中选取了田灵儿。田灵儿其实是师姐,但张不缚认为,男生应该管一切姑娘都叫师妹。

    隔了一个多星期,张不缚收到了回信,他失望地发现信封上的寄件人姓名依然还是“青云落霞”。

    记得那个姑娘写道——

    青云幻月:

    你好!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但我觉得我的名字挺好听的。

    张不缚虽然对此十分失望,但作为除了语文老师之外,仅有的看他写的东西的人,张不缚还是从心底涌出好一阵激动的。他很快就给青云落霞回了信,热情澎湃地论述了自己对《诛仙》的喜爱,并且表示了自己写仙侠小说却被判跑题的苦闷。

    为什么说我跑题?不是体裁不限诗歌除外吗?仙侠小说何错之有?

    青云落霞对张不缚的作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于是张不缚把作文撕下来,带着语文老师红色的评语一起给她寄过去。

    他们鸿雁传书,惺惺相惜。到后来,他们的话题不再限于《诛仙》,因为张不缚终于把那本盗版书看完了,但可惜的是,那本书最后的十分之一被盗版盗成了别的小说,张不缚的《诛仙》世界到周小环遇上鬼厉的时候戛然而止。

    心灰意冷的张不缚换了其它的话题,两个还不会背《赤壁赋》、也不知道柏拉图是谁的人,常常在信纸中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他们在写信的时候为自己热泪盈眶。

    张不缚还是管那个姑娘叫“青云师妹”,他坚持在自己心中留了一个位置,等待真正的碧瑶的到来。但青云落霞已经开始管张不缚叫“幻月哥哥”了。

    张不缚觉得自己恋爱了,青云落霞明显已经迷上了他。他们开始诉说生活的压抑和孤单,落款前一定有一句类似“真希望能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之类的话。

    期末考试临近前,张不缚做了一场春梦,梦里的碧瑶穿着绿色的衣裳,叫他“幻月哥哥”。

    张不缚算了一下自己的零花钱,开始在信中表达想见面促膝长谈的深切渴望。

    青云落霞写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棵梧桐树吗?这个暑假,我每天都会去那里等你,幻月哥哥。”

    但世事艰难,张不缚的期末考试考砸了,语文和英语都没有及格。他父亲开完期末家长会之后暴跳如雷地冲进张不缚的房间,遵照语文老师的旨意,撕掉了他那本劣质的、厚厚的《诛仙》,并给他报了语文老师的妹夫开的补习班。

    我的朋友张不缚,过了一个没有一分零花钱的暑假。他的父亲并没有发现他夹在语文书里的那些信,但他上一封信还没来得及回。补习了半个月之后,张不缚经过学校,又在传达室看见了青云落霞寄来的信。

    张不缚觉得很羞耻。他现在已经被剥夺了自由,更没有肮脏的金钱。他无法履行承诺去寻找那个遥远的、给他带来唯一的欢愉的姑娘了。张不缚悲怆地把那封信撕碎了扔进垃圾桶中。

    就好像一起扔掉的还有张不缚的青春。

    暑假剩下的日子里张不缚没有再去过传达室,秋天开学的时候,他忍不住去了一趟,传达室的秃头大爷说:“二班的?没有信啊,哦对了,你们班订的《课堂内外》到了,你拿回去吧,省得我再爬五楼。”

    张不缚最终还是被抛弃了,他拿着两本《课堂内外》爬上五楼,觉得自己再也不想看这本杂志了。

    张不缚想起这件事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诛仙》拍成了电视剧,但是张不缚并不想看。直到今天,我的朋友张不缚,还是不知道《诛仙》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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