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丑丑i
小青是我们村的姑娘,2015年底她结婚了。因为自家房子还没修建好,喜宴便设在小青二爷的院子里,她母亲抱着刚满月的孩子领着小青和她丈夫穿梭在席桌间给宾客敬酒。
小青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挽着一个发髻,脸上的妆已经晕了,脚踩着不到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不自然的走着。我一直注视着她,她走到了我面前。
小青母亲指着我说:“那个叫阿姨”。
她递给我两颗喜糖正准备叫,我看着她说:“小青,你还记得我吗”?
她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像突然记起什么腼腆的冲我笑笑说:“月姐”。
我微笑着接过喜糖。
我和小青已经十一年没见了。
我们村在九十年代年纪相仿的有好几个女孩子。每天早上我们都会一起走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路程去镇上小学。晚上放学再一起结伴回家。除了下雨河里发大水淹了桥,大人们都不会来接送我们。小青小我两岁,几乎每天都跟在我屁股后面。
那时候像我们农村的孩子,最好的玩具就是泥巴,家门口的玉米地,公路旁的小河,连接河对面山的铁索桥,这些都是我们的游乐场。周末放假我们会拿上小锄头去田边地头挖鱼腥草,小青年纪小锄头都拿不好,每次我们都挖了一大口袋,她兜里才一小把。所以回家的路上我们都会把自己的给她分一些。记忆里她总是流着鼻涕笑着对我们说谢谢。然后用袖子抹一把鼻子,衣袖上的泥土就沾在了脸上。夏天我们会去河里洗澡,带着大人们用轮胎制成的“游泳圈”去铁索桥下的深水区游泳。傍晚吃过晚饭,村里的人们会聚在一起聊天,我们就在一旁跳皮筋,踢毽子,掷骰子玩。
忘了是哪一年,小青家连办了三次丧事。先是小青的爷爷因为喝醉酒摔下山死了。接着小青二爷在外地煤矿因为塌方也去世了。家里八十多岁的曾祖父本就年老多病,经不住两个儿子去世的打击,不到一个月也去世了。这样一来一大家子只剩小青爸一个男人。小青爸是入赘过来的,虽说是男人,又没有多少文化,所以家里的事都由小青妈做主。
村里的乡亲帮他们家料理完丧事,小青爸就外出打工了。留下了小青奶奶和妈妈。小青妈妈在大人们口中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女人,在小青爷爷在世的时候还能降的住她,等小青爷爷一走,她成天去镇上和别人打牌,输了就回来找小青奶奶要钱。小青奶奶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所以没几年他们家的田地都荒了。后来小青奶奶也跟村里人去了新疆打工。
从那之后小青就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了。即使在一起也不爱说话不爱笑了。偶尔到了晚上她会打着手电敲我们厨房后门,问我奶奶月姐姐睡了没有,然后蹑手蹑脚地来我房间,捧着书问我不懂的问题。
没过多久村里开始传,都说小青妈没钱打牌做了“小姐”。村里的人只要一提起小青妈都会撇嘴说“不要脸啦!臊我们村的皮。她还好意思回来”。
小学毕业我去了城里读书。除了过年很少回老家。回去也没看到小青。只是觉得他们家摇摇欲坠的土墙房子在一片楼房面前有点扎眼。
再后来因08年地震,市里高中放假我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发现小青家多了一个差不多三四岁的小男孩。奶奶说那是小青的弟弟。
大概是因为这个男孩儿的缘故,小青妈妈在镇上租了间房子陪着儿子读书,小青爸爸也在近处县城打零工。
我问奶奶小青回来没有,奶奶说好几年都没看到她了,前年回来说不上初中了,她爸爸给她打在银行卡里的钱都被她妈拿走了。她也去外面打工了。
就这样十一年过去了。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参加小青的婚礼。婚礼很朴素,帮忙的也都是村里的邻居。
而就在喜宴开始前还听到几个女人在谈论 ,小青不在村里不读书的这几年是和她妈妈一样在外面做“小姐”。肚子被现在的丈夫搞大了才回来结的婚。
这样的流言还有很多。传来传去也不过都是一个中心思想,小青和她妈妈一样是“小姐”。
这分别的十一年我不知道小青经历了什么,我们也不可能和小时候一样坐在一起聊天说悄悄话,十一年太长了。我也不会相信大人们的闲言碎语。那样对二十出头岁的小青不公平。
年后临走的那天,我坐在爸爸的车里。看见小青背着她刚满月的孩子,拉着她的十来岁的弟弟站在田埂上。她家的牛在田边吃草。
远处有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那二十出头青春的面庞有一点点疲惫和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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