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张富贵

靠山屯的张富贵

靠山屯的张富贵想起来就自豪，老婆去世后，既将爹又当娘，把儿子张有才培养成名牌大学生，全村第一个，儿子有才也孝顺，大学毕业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工资就寄来给他爹，结过婚买了新房，首先就把他爹接去，两室一厅，富贵怎么住都觉得别扭，有时肚子不好还要和儿媳妇争卫生间，想起来就有点难为情。

再说了，这城里啥都要钱，在靠山屯多好，房前屋后，随便撒点菜种都吃不了，不顾儿子媳妇的阻拦，死活都要回去。一回到家，儿子每月就开始寄钱了，一个月一千块，富贵知道儿子还有房贷要还，寄来的钱一分都没舍得花，存在那里，自己也跑到附近一家细木板厂打零工，一个月能赚两千，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富贵攒攒手里钱，五万块有了，他打算送给儿子还贷，正好也想儿子了。

有才开门见是富贵，一愣，然后冷冷地说，爹，你怎么来了？正好吃饭，吃过饭就赶紧回去吧。

富贵心咯噔一下，心想还不到一年，儿子的态度怎么瞬间180度大转弯呢？难怪别人说住城里时间一长，人情味就淡和水一样了吗？儿媳妇从厨房出来，看见富贵也一愣，爸，谁叫你来的啊？

富贵手里提着一大包菜，还有一袋玉米粉，儿子最喜欢玉米下稀饭。他说你们这是啥态度，老子手上的东西也不拿一下，不欢迎，喘口气，老子立马就走！媳妇连忙接过，说你歇歇，饭马上就好。

这顿饭富贵吃得味同嚼蜡，有才以前看见他，说不完的话，现在倒好，脸色冷冷的，吃过饭以后，有才就催媳妇送他爹走，媳妇说，有才，你看明天一早送爹走好不好？今晚估计没车回去了……

晚上，富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忘恩负义的不孝子，老子的钱再也不拿出来了，明天回家就打算多攒点钱，将来谁也不指望，老子住养老院！正瞎琢磨，忽然儿子媳妇的声音传……明天记得早点把爹送回去，然后上医院，能赶得上吧？媳妇说，肿瘤科主任医师是我同学，我已经约好了……

别的不懂，肿瘤二字让富贵听到犹如晴天霹雳，他连滚带爬跑到儿子的房间，谁，谁得肿瘤了？儿子有才看瞒不住，只好支支吾吾说自己上星期查出疑似胃癌，明天说好做手术，肿瘤切下来看是不是良性的，有才安慰他爹，医生说有30％是良性的……

怪不得儿子要把自己撵走，富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能让它流下来，他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坚定地说，傻小子，天塌下来，自由爹在，爹怎么能走呢？赖也要赖在这啊！没事的，他连忙把怀里的钱都拿出来，钱俺这有五万，拿去用，没钱俺去家再想办法，倒是儿媳哭着说，爸……

第二天，富贵在手术室门口，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孩他娘，你走这些年，俺没打扰你，再苦再累，俺都是一个人扛，现在，俺真的扛不住了，如果你在那边，还有灵性，一定要保佑俺儿有才平平安安的啊！俺求你了，俺当年答应你把娃儿培养成才，俺做到了，现在，你也一定要保佑儿子没有事，不然，俺到那边非揍你不可……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六十来岁的富贵飞一般跑过去，医生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没事，肿瘤是良性的，在医院住上一个月就可以回家了。憋了半晌的富贵忽然开始嚎啕大哭，满是皱纹的眼眶舒展开来，哭得稀里哗啦，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