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淡然耸肩挥手，转身却哭成狗

01

打通关《古剑奇谭》是在一个寒假，我没有回家过年，在学校和一个室友一起守机房，开着所有的电脑取暖。

游戏跑完最后一段剧情，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像我姐看那么多次韩剧，男主角出了车祸都还能很认真地抹眼泪一样。

风晴雪最后有一段独白让我记忆深刻：曾经有人告诉过我，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的人，只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仿佛诅咒一般，我喜欢的人，就这样离我而去，短暂的一生，许多美好之物都还来不及经历。

关于悼亡的词，苏东坡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句不痛不痒却催人泪下。纳兰容若说“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想过自己只能活到三十岁，比起陆放翁七十五岁游沈园，发出“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的感概，显得矫情了许多。

最悲痛欲绝的时刻，大概就是你明明是在和别人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然后静默下来。那些遭受过重创的人，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

02

童玲加我为好友的时候，我正在赶稿。她上来就追问，“你的文章为什么还没更新？”

我说：“我差不多一周才能写一篇。”

她说：“你不会就拿这些文章出版吧，我以为你出书的内容是你重新写的。你结二婚，你觉得效果如何？现代的人就想有点悬念。”

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我继续写稿子。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看到你的签名真想笑，你的智商是一的三十六次方。”

“夜晚会面，白天道别，才没有弱点”，摘抄自苏志威的歌曲《侧面》。

我又看了一下这句签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没有抄完的部分是想说，我的内心世界其实是非常丰富的，你所知道的只不过是我的表面？你清楚我吗？你懂得我吗？你是否想要窥看我思想的背面？

我说：“孩子你多大啊，学校该放假了吧。”

她说：“呀，老爷爷您高寿啊？”

03

后来，我才知道，童玲是88年出生的。而她每一次总是疯疯癫癫地说话，总让我觉得她是故意在调戏我，因为我也确实经常不在线，对她莫名其妙的那些问题显得有点爱搭不理。

在我已经确定童玲无法正常说话的时候，她才说：“9、8……3、2、1，红灯跳跃为绿灯的那一刻，我决定了。我决定不去看你的更新，抑制住那一份蠢蠢欲动的念想，等着你的书诞生。好像一个怀孕的妈妈在等着腹中的生命一点一点长大，感受着那一颗心脏的跳动，随着跳动的节奏收获滴滴的瞬间暖流。等待着经过痛楚与挣扎呱呱坠落时的啼哭，收获欣喜与狂热。”

和这段话一起出现的，还有她的故事。

04

童玲的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出车祸意外身亡，母亲第二年带着她改嫁。继父是一个老实人，只能做苦力活，靠打渔为生，每天为了生活劳累奔波，起初对她们母女很好。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父却暴露了本来的面目，喝醉了酒就发酒疯。童玲成为他发酒疯的对象，打骂也是家常便饭。

跟随家里人行船，船只因为无法靠岸，曾停在江心无数个日日夜夜，几家人的船结伴停在江边，船上有很厚的积雪，江面却没有结冰。童玲只能对着大片的水，儿时没有一个玩伴，连最爱的连环画也被脾气暴躁的继父扔进水流湍急浑浊的江里。

童玲说，她曾在《2012世界末日》中看到这样一个片段：一位女儿因为母亲的事和父亲闹了十几年矛盾，当知道是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女儿才放下一切去听父亲的解释，听完解释后，父女俩泪流满面拥抱在一起被海啸冲走。童玲希望和继父也有那么一天，但不是有一个人要离开的时候。

“其实我是一个很会掩饰自己的人，当我笑得最灿烂的时候，或许正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童玲的母亲为了不得已的生活，常常凌晨天还未亮就悄悄离家，童玲就穿着秋衣秋裤沿着屋子后面的小路一边哭一边追，直到母亲走进彻底的黑夜，影子融在夜色里。

“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很容易被吵醒，清醒着的时候总想紧紧抓住什么人，却又总表现得云淡风轻。我其实不是那么需要你，但还是希望你能看出我的伪装读懂我的逞强，陪在我身边，不要走，不要让我觉得你随时会走。”

05

从初中到大学，走到每一个不同的班级，大家对童玲的印象无非是天真、单纯，甚至交心的朋友都觉得她是一个搭错筋的女孩。从她懂事开始，每一次的学习动力都是来源于点点滴滴的负能量，她也一直感叹，“我真适合在逆境中成长。”

“时间是什么？为什么人达到光速就可以产生瞬时穿越？我们不需要像爱因斯坦拥有高智商去回答那些问题；也不需要像世界首富拥有家财万贯坐上直升飞机，撒下钱恩泽于地；更不需要拥有一手征服天下的权力。生活就是这样，智慧，金钱，权力，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会怎样活着就好。”

童玲不愿把痛苦向别人诉说，更不愿让谁看到自己的任何一点痛楚。她希望的是，在每个人心中的童玲都是乐观开朗、无忧无虑的女孩。当她不计个人得失去奋斗时，只是带上了对生活的信仰和简简单单的一颗心，活得多么的洒脱，尽管这种洒脱总被别人看着是天真。只有她知道那是一种假象，就像小时候觉得《黑猫警长》怎么都看不完，长大后才知道原来只有五集。心里有种轰然倒塌的感觉，但就是始终不肯承认自己脆弱。

盔甲再硬也没用，信念不灭才能在岁月里完成自渡。

时间是把无情刻刀改变了我们的模样，时间也是把金梭能把生活织成一道彩虹。我们紧抱着善良去选择承受，明白了善待他人也要善待自己，懂得了学着给予也要试着放下。

童玲说她只想做自己，做自己的意思是，不需要征得别人的褒扬和理解，以及一个怎样的自己是好的自己早在心底生根发了芽，所有的插科打诨忙里偷闲苦中作乐，是旁枝的伸展，与主干无关。

“我比你明白，一个人的成熟，在思想里。一个人的天真，在眼神里。成熟是一种生活态度，天真是一种生活方式。做一辈子的大孩子，有何不好？”

童玲独自一人去陌生的城市念大学，刚出车站上地铁手机就被偷掉，提着行李箱，脑子里除了自己的号码只记得母亲的，但还是不想让母亲担心。

后来是热心的路人帮忙报了警，从手足无措到冷静下来做笔录，用警察的手机登QQ找到朋友，然后一步一步处理着所有的事情。做完笔录重新坐上地铁，童玲才开始哭，哭着的时候还不忘给老人让座。

06

童玲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总是给人一些故意渲染悲伤的感觉。好像她还交过一个男朋友，自从交了男朋友，童玲童年的阴影就随风飘散在梦境之外，她自己也被密不通风的爱包裹起来。

然而，那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童玲有许多害怕面对的事情，因为不愿意说出来脑子里又不断会想，最后就不断在梦里出现。梦里哭到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醒来之后只是平静地喝水，哪怕是在梦里哭，似乎也会缺水。

童玲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问他：“你要当多久的兵？”

他说：“我转成志愿兵了，还有两年。”

童玲有点生气，但是仍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一个有上进心，有思想的男人，一方面不想耽误童玲的学业，一方面不想耽误自己青春。

汶川地震的消息像一枚定时炸弹在世界爆发，每一个地方都在报道这一件事，童玲就在此时没有了他的消息。

07

童玲说：“你知道泥土的味道吗？厚重的泥土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

童玲说：“你不是说纯爱有毛用吗？我来告诉你，至少你深爱的那一个人还在和你一起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氧气。至少你深爱的那一个人你好可以时不时得到她的消息，然后想一下你当时爱她的感觉也是甜蜜。至少你深爱的那一个人依然存在，平安的存在。”

童玲说：“老爷爷，从看见你写关于梦想的文章开始，我重新提起笔写那些文字，我以前可是发表过文章的。他没有死之前。”

我说：“这个话题很沉重，真希望这些才是你乱说的。”

08

不过我还是理解了童玲的疯言疯语，既然尝过痛的苦涩，为何要让苦涩从她那儿蔓延出去？为何不让更多脆弱的人从她那里感受到些许的快乐？为何要处处提防，为何要把每一个人都想得那么坏，为何要老是以自我为中心，而不多给予一些信任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

世界很大，我们总是无能为力，对生死之事毫无执念的人，只是因为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绝望的别离。你听过很多故事，有艳遇，有偶遇，但其实包括你在内的更多的人，故事里只有遭遇。昨天刚被生活打了一记耳光，今天依旧跌跌撞撞，明天或许还有欺骗和失望。

不饮尽苦酒，花光运气，用尽力气，不千疮百孔，伤痕累累，满目疮痍，谁也不能轻轻松松来去自如，想走就走。最悲痛欲绝的时刻，大概就是你明明是在和别人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然后静默下来。那些遭受过重创的人，从来都是面带微笑的。

生活允许你故作洒脱的样子，你淡淡的耸肩挥手，转身却哭得像条狗。

左是温暖，右是荒寒。有人落井下石，有人雪中送炭，有人唱赞歌，有人找麻烦。去你妈的生活，不是忙得太紧凑，就是过得太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