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不想独自冒险

作者: 兔子巴尼 | 来源:发表于2022-01-06 17:34 被阅读0次

    人是会变的,每到一个阶段,时间就会提醒我这个道理。

    刚上大学的那会儿,除了开学前两周和舍友们一起行动——上下课、吃饭、回宿舍,后来全是独自行动。

    从幼儿园到高中这段漫长的时光里,我们只能在随机组成的班里“选择”跟那些人发展成为所谓的朋友,自以为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其实不过是成绩以及计算机分配的结果。

    为了摆脱这种冷血以及无意识下被迫选择的分配,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沉迷于一个人做所有事情,憎恨“被安排”跟他人一起行动。

    十八岁以前,我不会觉得跟小伙伴手挽手一起上厕所是一件不便以及别扭的事情,十八岁以后,我连跟舍友一起走出宿舍楼大门都会感到不自在。

    这到底为什么呢?我不止一次问自己。

    人不仅是一种群居动物,人还是孤独的,而两者并不矛盾。

    无论是当下处于哪一种情况,我都能找到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并享受其中。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宿舍算是班上较快分开活动的小群体之一,开始的时候,这的确引起了某些同学的注意。

    不过,渐渐地,其他宿舍的同学也开始放弃集体出动,我们宿舍便从独特“沦落”为寻常,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大部分人从“众人”到“个体”的回归。

    一个人在食堂吃饭,一个人穿梭于校园中,一个人呼吸着图书馆负一楼的独特气味,一个人去市场购买食材,一个人炖汤并享用……

    有一次,因为咳嗽得厉害,我跟市场买肉的阿姨订购了一副猪肺,原因是价格便宜到超乎想象,到手仅六块钱,宿舍里没有菜刀和砧板,独自“躲”到洗澡间,一手提着整个硕大的猪肺,一手握着花洒冲洗,然后艰难地用水果刀进行分解,血水从脚边流过,恍惚间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绳之以法。

    一个猪肺加上三个罗汉果,足足炖了三四个小时,一股独特的气味弥漫了小小的宿舍,这让我想起了童话故事里巫婆熬煮的可怕汤汁。

    喝下这味道古怪的汤水,没过几天,我竟然真的没再咳嗽了。

    一个人的成长是冷清的,在众人之间的成长则会显得热闹一些,但成长这种事情真的能靠人数取胜吗?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和三两好友相约来了一次毕业旅行,炎炎夏日,我们兴奋又富有耐心地排长龙乘坐各种惊险的机动游戏,一起尖叫,一同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彼时,我和相同或者不同的人不厌其烦地做着所有能一起做的事情。

    后来,我尝到了独自旅行的滋味,美好而又充满了冒险精神。

    再后来,我原本所信奉的信念:“如果找不到一个好旅伴,最好独自出发”在某一瞬间就崩塌了,我又不想独自冒险了。

    毕业离校的那一天,我睁着双眼、安静地躺在床上,舍友们一个接一个拖着行李箱悄悄关上门离开,枕头被不自主喷涌出来的泪水给浸湿了,反正很快就会把它扔掉,继续不管不顾地独自伤感落泪。

    大概就是在那一刻,我知道自己不想再独自冒险了。

    是的,我变了。

    人是孤独的,但是孤独久了,偶尔也会想回到人群当中。

    二十二岁那年,那个“偶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嘿,你也孤独够久的了,换种不一样的方式吧”。

    就这样,我踏上了旅途,浑身散发着“不想独自一人”的气息,就差在额头上贴小纸条了。

    幸运的是,我所发出的信号得到了应答,而且还不止一个。

    为了接触更多的人,我一路上都选择住在青旅。

    那家青旅是一个哈萨克族姐姐开的,院子里有一棵结满果子的海棠树,我一直把它当成苹果树对待,每天早上醒来,走上二楼露台处,随手摘下两三个果子洗净后塞进嘴里,让酸甜的味道将自己彻底唤醒。

    从天蓝色的小铁门走出去,左拐弯处有一家小马哥餐馆,小马哥经常穿着一身白色的厨师服来旅舍的小院子跟大家喝茶、聊天。

    包裹着头巾露出那双大而有神的小马嫂听说我要去看薰衣草,“无情”地来了一句“那东西有啥好看的?对我们来说,不过就是一大片紫色的草罢了”,随后又补上一句“没看过的话,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小马哥和小马嫂有一个六七岁的女儿,就算是穿着跟很多汉族小女孩相似童装款式的衣服,你也能一眼发现她的特别之处——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五官组合将异域风情完美地展现出来。

    小女孩很喜欢逗弄掌柜养的那只雪白毛色的猫咪,她蹲在海棠树下跟它玩,身上的那股原始的动物野性一点都不逊于小猫咪,她一点也不怕被咬到,常常看得我惊心胆跳的。

    没过多久,我跟小马哥的女儿混熟了,我们莫名地吸引着对方,双手抱着她的时候,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仿佛嗅到了以及触碰到她身上的那股野性,满满的活力与生机,让人着迷得很。

    “她好像很喜欢你。”小马哥笑着对我说。

    “嗯,我也很喜欢她。”我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一个人融入人群的美好远不止于此。

    就这样,孤独暂时远离了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他人的温暖和信任,这偏偏是孤独任何时候都无法给予我的。

    可能是从前习惯了独自旅行,那次旅行中,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成为人群中的一分子。

    白天跟小伙伴去逛博物馆,晚上跟大家在旅舍院子里喝着啤酒,吃着小零食,一直聊到深夜,早已忘记聊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此时并不是孤独一人,身旁还有其他人。

    在小伙伴的陪伴下,我看到了“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赛里木湖,那天风很大,后来还下起了不小的雨,有人在湖边拍摄着婚纱照,雪白、蓬松的婚纱被风“多情”地拉扯着,那样拍出的照片一定很唯美吧,即使过程说不上很美好,最后留下来的也只有照片了。

    下一站旅途,我预订了一家蒙古包特色的青旅,其实不过就是外表是蒙古包造型的大通铺,一个个白色的蒙古包搭在了葡萄架下,伸手就能够着熟透、清甜的葡萄足以让我可以忘记随便一阵风刮过,身上、晾在架子上的衣服、毛巾会沾上沙子这个烦人的缺点。

    沿着小路走出去,不远处有一个饭店,白天是饭店,晚上便成了大伙儿的跳舞的好去处,从门口能看到桌椅被移到了一旁,空出来的地方无疑就是欢乐大舞台了。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一天晚上,我说出了,同时也听到了这句俗套的台词,我在路上碰见了在旅途上一站遇到的一个小伙伴,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他曾说过,如果能要到大巴扎那个美丽姑娘的微信,他愿意吃下在路边发现的那一坨便便。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有味道的誓言,实在很难忘记。

    “你要不要一起进去跳舞?”

    我果断拒绝了。

    “去嘛!去嘛!很好玩的,随便跳就行,我这几晚都有来这边跳舞。”

    虽然我有几秒动心了,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

    蒙古包里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小女生,她留着短发,皮肤黝黑,还微微泛红,一眼看就是被烈日晒成这个模样的。

    其实,我很早就有留意到她了。

    葡萄架下摆放着一张乒乓球台,某天晚上,从那里传来了一阵阵清脆又略微疯狂的笑声,分明是少男少女的声音,好奇心让我忍受着烦躁心情穿上沾着不少沙子的拖鞋,好去探个究竟。

    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一男一女面对面坐在乒乓球台上,他们在猜拳,谁赢了就往输的人脸上抽耳光,耳光不仅肉眼可见,还耳朵可听到的越抽越大力,笑声也越来越大声。

    一开始,我觉得他们一定是疯了,慢慢地,他们的快乐感染到了我,心情不自觉地也跟着愉悦起来。

    “那耳光抽得不疼吗?”

    后来,我忍不住问了她。

    “可疼了!不过到后面就麻木了,莫名觉得很好玩,很好笑。”

    她身上的简单、纯真和可爱让我很是羡慕,原来通过如此简单的方式就能获到快乐,那股快乐简直多到溢了出来,甚至蔓延到不远处的我身上,然后我也跟着快乐了起来。

    毕业后的出路、回家还是留下来找工作、找喜欢的还是稳定的工作这些困扰许久的烦恼被狠狠地甩飞出去,还有什么能比当下的快乐更实在的呢?

    “这个是送给你的。”

    “你特意买来送我的?”

    从她手上接过一个小花形状的发夹,我问她。

    “嗯,我特意给你买的。”

    她一边回答,还一边点着头,双眼透露着的那股率真可爱被我永远地珍藏在记忆里,谁也别想把它抢走。

    离开的那天早上,我又见到了那个许下了充满味道誓言的男人,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原来前一天晚上跳舞跳得过于兴奋,加上酒精的作用,他不小心掉进了路边的小溪里,幸好水不深,伤势不算严重。

    “我的运气算很好的了,在旅途最后一天才受的伤,你想想要是第一天摔到,那得多倒霉!哎,你别走那么快啊!帮忙提一下特产……”

    就那样,我提着几袋葡萄干,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还喊着让我等等他,没想到,我刚送走了一个小伙伴,立马又遇到了一个,这个人是我那次旅途中的一个意外,谈不上美好,也说不上难忘,仅仅是人生中偶然的一次相遇,之后便渐行渐远,只不过当时的我们都不知道最后会是那样的一个结局。

    老实说,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一身迷彩服,戴着一副墨镜,心里在想“难道这家伙以为自己这一身很酷吗?”

    后来才知道他这是出于安全考虑,而不是单纯为了装酷耍帅。

    “我可是特地买了两套迷彩服,最好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结果,每到过安检的时候,他花的时间比一般人要多得多,这大概就是过度自我保护所产生的反作用吧。

    那时,我之所以选择跟他一起走,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一首英文歌《See You Again》,这首歌在我跟他道别后准备下车的时候响起,我们的视线相当有默契地碰撞到一起,一刹那,火光四射,两人的脑子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某种奇奇怪怪的力量给支配了。

    就那样,我们俩达成了共识:结伴上路。

    在路上,我们这样的组合并不突兀,一男一女一辆车,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一对热爱自驾游的情侣。

    但我们不是,起码一开始并不是这样。

    路上的风景真的很迷人,车子在笔直、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飞驰,两旁是荒芜、看不到边际的沙漠,我们没多想只顾沉浸其中,享受当下。

    有那么好几次,我们还妄图融入那道看不到尽头的风景当中,停好车,坐在铺好的垫子上,望着那似乎离自己很近的夕阳以及远处那终年被积雪覆盖的山顶。

    与我们不一样,它们被时间所眷顾着,如今再回去看,估计也找不出一点变化来,而我跟他早已成为了陌路人。

    听到我有写作这个梦想时,他很开心,对我充满了期待,还时常鼓励我。

    “这么说,我们家以后会拥有一个大作家喽!”

    从这句话不难看出那时的他相当支持我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幻想了,这着实让我有点惭愧。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小心把内心深处的一个小小的想法说了出来,可以说是一种没有思前想后、相当不负责任的行为。

    白天,他去工作,我在家里的那张古旧书桌前写写改改,一连几天毫无进展。

    晚上,他下班回来,我们在这冰冷的城市里相互取暖。

    慢慢地,两人身上的温暖渐渐消失殆尽……

    “你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不需要烦恼,而我呢?”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不觉得惊讶,心里想的是“他终于说出来了”,莫名松了一口气。

    我早已尝试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寻找工作,浏览跟自己所学专业对口的工作,每一次决定把简历发过去的时候,我又会陷入到犹豫的漩涡之中。

    “你真的决定待着这样一座陌生的城市了吗?”

    “你确定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你觉得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吗?”

    ……

    不,我不确定。

    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我们租的是一个屋塔房,他在露台处挂上了彩虹色的吊床,除此之外,我们还有音乐、书籍以及彼此,可这仍然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不再是旅途上的那两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个体,而是这座城市人来人往中毫不起眼、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两个人;即便是那辆曾经在沙漠公路上任意飞驰的汽车也终于汇入了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

    “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身边好像总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

    在他看来,某些事情依旧是神奇的,而在我看来,正是这些事情促使了我做了最后的那个决定。

    一天晚上,我们在湖边散步,一群吵闹的小孩闯入了我的视线范围,他们就像是一群嘎嘎乱叫的小鸭子,其中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脱离了队伍,而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后的孩子,小男孩顺着一级级的阶梯往湖中走去……

    至今,我依然想不通为什么阶梯可以毫无阻碍地通向湖中央,怎么会完全不设安全防护,就连显眼的安全警示也没看到呢?难道不担心有人会因此坠入湖中吗?

    “我有预感那个小孩会一直走到湖里面去,我们得跟着他才行。”

    “不会吧?他父母应该会看着他的。”

    “那个看起来像是他爸爸的男人已经走到很前面去了,快!我们跟上他。”

    他一脸不相信地被我扯着跟上小男孩的步伐。

    “扑通”一声,小男孩踏过最后一级阶梯,整个人掉进了湖里,他一手把小男孩给提了起来,那一刻,估计只有我们三个人许久才在从眼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周围的行人闲适而自在,享受着清凉的晚风,而正是同样的一阵风让浑身湿透的小男孩彻底被冰冷包裹,颤颤发抖。

    “你的预感是对的。”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接下来,我们带着小男孩去找家里人,他估计真是被吓坏了,转了几圈后,他才告诉我们妈妈的手机号码,拨通电话说清楚事情经过后才发现他妈妈根本就不在这座城市里。

    兜兜转转,我们再次回到了湖边的广场上,警车的声音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警察,简单说明情况后,警察让我们在原地等待,小男孩紧紧地抱着我,即使看到了他那同样浑身湿透的爸爸,他也没有放开双手。

    我只好不断安抚小男孩,他好一会儿才落地,然后走回到爸爸的身边,他爸爸不仅浑身湿透,那副表情还掺杂着惊吓、悲伤和绝望,概括起来就是歇斯底里过后的放松,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诸如“幸亏遇到好心人,不然就……”这样的声音,那位爸爸脸上的表情转换的速度让我十分讶异,他脸上添了几分莫名怀疑的神情。

    最后,我们并没有得到那位爸爸和小男孩的一句道谢,看到他们“父子团聚”,我跟他识趣地离开现场了。

    不知道是不是抱着小男孩的时候被沾湿了衣服,微风拂过,我分明感到了一阵寒冷刺骨。

    原来,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人性。

    不知道我跟他在那段旅途中相遇的美好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可是我有一种预感,它已经被现实摧毁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就像那个坠湖的小男孩和他的爸爸一样自己骗自己。

    “不,我没有掉进过湖里!”

    “不,不是我没有看好儿子,他也没有掉进过湖里!”

    我们这两个陌生人被贴上了“罪魁祸首”的标签。

    面对残酷的现实,最好用的招数莫过于视而不见和自欺欺人,两者结合,绝对是所向披靡,但我们似乎都忘了,最终结果依旧会是一败涂地。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独自冒险,可也不能把别人拉下水,更不愿意被人埋怨。

    “我是为你才找了工作,我为了你才租下了这个屋塔房,因为你,我才接下了生活这个重担……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所做出的决定就是拒绝成为这些句子中的那个“你”。

    那是一场发生在大白天的别离,那天下午,秋风徐徐,我拖着行李箱最后一次走在这座相识不久的城市的路上,公交车上都是陌生人,陌生的语言。

    这让更加我明白到在这座城市里,对我来说,除了他,一切都是陌生的。

    “为了你,我特意让我妈妈取消了这次旅行。”

    他给我发来了这样一条信息。

    “我走了。”

    “嗯,你把邮箱地址发一下给我。”

    后来,他发了一封邮件到我的邮箱里,我当时看了,现在已经忘了,或许那时看完就自动选择了失忆。

    我的朋友圈只发了一条状态,那还是多年以前发的。

    曾经有过交集的两段人生······彼此接近、分开,最后渐行渐远。茫茫人海之中,这样的偶然恐怕不会再有。有人毫不自觉,只顾着傻笑;有人发觉到了,却选择默默离开。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光阴的流逝吧。——《亲爱的,我们谈谈吧》—(日)垣根凉介 

    有人问是不是有好书推荐,有人庆祝我终于发了朋友圈,有人说我在走文艺风……

    我离开后不久,他给这条状态点了赞,还写了一条评论:原来你是对的。

    寥寥几条评论中有我摘抄这段话的理由,那是一个在某次旅途上偶然遇到的小伙伴留下的:哟,怀念啦(捂嘴笑表情包)

    删掉了他发来的邮件,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原来,我一直都是独自冒险。

    除了这点,没有改变的还有那光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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