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

1.

    已经记不得已经分开多久了，或许是一个月，又或是两个月?总感觉日子过得慢了起来，每天醒来睁开眼睛，慢慢地去刷牙洗脸，偶尔也会吃一顿早饭，手机就一直躺在枕头边，因为已经不会收到消息了，也没什么必一直把它握在手里。然后一个人去车站等车，幸运的话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这个城市的一切从眼前划过，熟悉又陌生。偶尔会想起来，哪条路好像我们一起走过，哪家店我们一起去过。已经学会了熟练地避开那些容易引起回忆的地方，但却在自动贩卖机前犯了难。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买一罐可乐吧，犹豫了一会，手却不自觉地摁下了你最爱喝的橙子味苏打水。

    在刚刚分开的时候，我好像有些麻木，我尽力想让自己难过一些，不舍一些，但是毫无用处，我看着你收拾完行李走出门，头也不回，在身后对你说了句“再见”，你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应我。我在窗户上看着你离开小区，坐上了车，师傅并没有帮你拿行李，你费力的把它扔上了后备箱。车门关上的前一刻，我才看见，你那天穿的是你最喜欢的碎花连衣裙，认识我之前它应该就在你的衣柜里躺了很久了，之前你总说觉得自己身材不好，担心穿了不好看，但偶尔还是会在镜子前穿上，臭美一下，我总说很好看，但你却坚持不把它穿出门。其实，你穿着它的样子真的很美。

    我一直没有删我们的照片，或许是怕再看到它们的时候会觉得难受，引起不必要的情绪。直到有一天洗澡，我伸手想拿毛巾，但毛巾架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打开洗手台上的柜子，才发现毛巾已经被你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里面，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味道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了，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但沙发上已经没有你了。我突然很想找点什么你遗留下的东西，可惜，你收拾的真的很干净。

    后面奶奶去世了，我不在身边，等坐飞机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在家人的哭声中，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滴眼泪都没有，奇怪，我设想过很多次爷爷奶奶离开我们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样的，平时光想想我都会喘不过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到了这会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想给你发消息，编辑了一会，又删掉了，我想你大概不会看到的。

 

    因为工作问题， 我得回青岛，坐在飞机上，我翻遍了相册，才发现没有奶奶平日里的照片，只有刚拍的遗像，黑白照片里，奶奶笑着。通话记录中跟奶奶的最后一通电话停在了三个月之前，还记得电话里奶奶叮嘱我们要好好的。想着想着，才发现我竟然在流眼泪，坐在旁边的阿姨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去洗手间想洗把脸，看着镜子里泪流满面的我，居然觉得有些久违，突然间，那种之前被深埋的悲伤开始涌了上来。

    我该怎么告诉奶奶我们已经分开了呢，当时在医院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你在我身边，或许那样我才能哭的坦然一些，让他们也知道我其实真的很舍不得奶奶。如果你在的话，你也会流泪的吧，你也会舍不得这个时刻记挂着你的老太太。但是我不能再让你流眼泪了，奶奶也不想看到你难过，即使我们分开了，我想奶奶也会理解的，她依然样爱着我们。

    下了飞机，我的眼泪还是在流个不停，我感觉很累，浑身乏力。打车回家，拿出钥匙开门，最后再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床上已经没有你的枕头了，整个家里空空荡荡，我想你或许会喜欢现在分开的生活，但对不起，我真的很想你，我真的很想这会你能陪在我身边，哪怕只是说两句话也好，所以拨了你的电话……

2.

    分开已经一年了，我们一直默契地没有打扰对方，虽然其间你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想应该是打错了。我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有你的生活，但是当我坐上回家的火车，我内心居然是无比的平静。我对于分开那天已经不剩多少记忆了，好像是突然的争吵，我们互相冲对方吼着，说着难听的话。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穿着的是我一直不好意思穿出去的连衣裙，因为我们本身说好要一起去我最爱的面馆……

    当我坐着出租车去火车站的时候，我看着青岛的风景，或许这里的一草一木我将来都不会再看见了，我从来没有否定过青岛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但它并不适合我，潮湿的空气会让我长湿疹，时不时的瘙痒会让我异常烦躁，这里也没有一个我的家人朋友。我本以为我会为了你承受这些，但在离开时，我却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就像解脱了一样。

    刚到家的那段时间，其实我有想过联系你，但应该不是为了和你和好吧，大概就是想说一句对不起，你真的蛮不错的。没有你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很快就把你忘记了，连我都感到惊讶，居然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或许是我们的感情已经在争吵中消磨殆尽了。

    后来再听到有关你的消息，是你妈妈打来的电话，那会的我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甚至再过不久就会回去相亲，找一个差不多的男人过一辈子，看到你妈妈的来电时，我有点意外，也有一点抗拒，但最后我还是接了。

    电话里阿姨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多了几分奇怪的沉重感，在问完我近况之后，她才告诉我，你已经不在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去参加你的葬礼。我说好。立马定了机票。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种什么情绪，可能在我们不联系的一年中，你就已经在我世界里慢慢死去了。

    棺材里是空的，飞机失事的地点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点关于你的痕迹。遗像上的照片还是在我们分手前拍的，那会的你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再次进入你的生活，我感觉无比熟悉，你的家人朋友们都在场，唯独没有看见奶奶，我想奶奶大概是因为腿脚不方便，或者太难过了才没有来吧，还是挺想念她的。在大家都散场后，我想留下来帮帮忙，但是看着你的遗像却出了神……

    或许曾经的我，认为我们会坚定地选择彼此都是侥幸，所以在分开以后我不曾感到难过，但是当我意识到你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的世界，甚至是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好像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有点后悔当初没有接你打给我的电话，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没事，你过得很好。我试着拨通你的电话，可那边传来的是已关机的提示音。有眼泪从我脸上滴落，这让我如释重负，或许悲伤的情绪一直存在，只是我把它藏了起来……

    回到家之后，我感到恍惚，每一次睁眼，我都希望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醒来的时候，你会拉开窗帘喊我起床。我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但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伤口会慢慢愈合。后来的一天，朋友们想带我出去放松一下，我在衣柜里挑了许久，还是决定穿那条碎花连衣裙，准备出门的时候，朋友们却告诉我，这条裙子不太适合我。

    但是以前，每当我穿着它，你都会告诉我我很漂亮。突然间，被搁置已久的记忆再次涌上来，冲破了即将结痂的伤口。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到底有多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