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6958296/082425d1cde05590.jpg)
2017年12月23日,凌晨四点半起床洗漱,和舍友阿猫拖着行李箱走在小区楼下那条河边的小路上。
原来,北京的街道也是可以十分静谧的,黎明之前,所有的马路和站牌都在沉睡。
我们前一晚叫了出租车,计划要在六点钟之前抵达首都机场,结果因为一路无阻,五点四十就到了。办理值机,过安检,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总能给我大把的时间放空自己,我从候机室的窗户向外望,看到了远处飞来降落到机坪的客机,像长途迁徙的候鸟戴月而归,眼睛里装着沿途风景,披一层薄霜返巢,颇有种风雪夜归人的意味。
2017年的冬天,是记忆里最冷的三个月。2017年,被我称之为成长年,或者舍离年。这一年我从南京的大学毕业,一路北上,和两个女生在北京合租了一套两居室。房租很高,上下班通勤时间很久,便利店的速食快餐很简易,我穿上高跟鞋,混迹在写字楼的人群之中,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神态,以掩饰一颗初出茅庐迷茫不安的心。
这一年疼爱我的奶奶去世了,许多曾经许诺要相伴很久的人在生活中渐行渐远,告别变成了大概率事件,是否继续留在北京变成了一件值得再三推敲的事。
做决定之前,我想要兑现一年前对自己的承诺——去哈尔滨过一次圣诞节。
所以才有了这次凌晨起床去赶飞机的经历。
起飞的时候还是会怕,双耳闭气的感觉令人不安,假作咀嚼动作的时候想到了会开飞机的L姓朋友几天前与我说的一些话。
“喂,如果开飞机的时候遇到小鸟怎么啊?”我问他。
“那就按喇叭让它躲开啊。”他说。
认识L君是件看起来平常但又略微有些曲折的事,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可能是某天他突然意识到某种类似于“哎他们俩可以认识一下”这样的可能性,于是便把我的微信推给了L君。
“L君是个不近女色的人,平时不飞的时候就打游戏什么的,所以也可能不会加你好友的。”朋友介绍道。
因为之前有这样的铺垫,后来我看到L君的好友申请时反而觉得有些惊喜。
自然还是和不近女色的L君认识了,聊了一小会儿,发现也没想象中那么高冷,与其说他不近女色,说他不善于和女生交往好像才更贴切一些。
因为不善于和女孩子相处,L君的很多话都能给人一种耿直可爱的感觉。
“萌萌,”L君因为比我高25cm,熟悉一些后特地为我取了个接地气的昵称,“我有个美容方面的问题咨询你,我觉得我的脸很油。”
“那可能是皮肤有些缺水呢。”我回答。
“所以多喝水就好了吗?”
这绝对是我听过关于皮肤缺水最直男的解答。
![](https://img.haomeiwen.com/i6958296/8ba1fca19057b377.jpg)
哈尔滨之行一切都很顺利,我和舍友从机场打车到了租住的民宿,民宿老板娘是个十分热情好客的大姐姐,屋内的装修是北欧风格,卧室安了投影,墙壁上贴了一些黑胶唱片样的装饰,角落里还立了一把吉他。
步行至中央大街,在老昌春饼吃饭的时候,舍友说看到街边有一些邮筒,想要寄一些明信片给朋友。这时候L君刚好回复我的消息,我便问他要地址,说要寄明信片给他。
我站在中央大街街边的邮筒旁写明信片,手冻得僵硬,白色的哈气每每从嘴巴里呼出来,都有种身处遥远世界的感觉。从冰天雪地的哈尔滨寄明信片出去,想想就很浪漫,好像寄出的不是简单的字句,而是在零下十几度的空气里捕捉到的一朵雪花,载一路风尘,到收信人的掌心化为一池春水,告诉他,这是份来自遥远世界的问候。
最终明信片还是寄丢了,从哈尔滨返程后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我问L君,明信片你收到了吗,L君说没有。
有点遗憾,我猜大抵是雪花融化在了半路吧。
那张明信片是在中央大街的第一家店买的,背面有大教堂的夜景摄影照,我用嘴呵着气,给冻得发红的双手取暖,然后附身在店门口的木桌上写下一句话:L君,哈尔滨真的好冷,有机会的话一起吃火锅吧。
明信片丢了,但hotpot会一起吃的吧。
老昌春饼真的有很多人排队,但好在够效率,从门口进去,下楼梯取菜单,等了十分钟就排上了桌,听说青椒炒红肠是个特色菜,于是第一个便点了红肠,后来我们冒着严寒大晚上跑到秋林里道斯的专营店那里买了一些邮寄回家,还在包里放了一根,返程等飞机的时候有些饿了,就掰开来分着吃,到家后自己买些青椒,倒是也炒出了一番风味。
在哈尔滨吃饭,最大的感受就是菜量很足,街边一根烤红肠就能果腹,如果冷得不行,就买只马迭尔冰棍以毒攻毒,牙齿本来打着颤,一口雪糕含在嘴里,反而获得了慰藉,像是小时候冬天冻手,就抓一把积雪使劲地搓,搓着搓着就热了。
世上让人觉得难过心寒的事也都不过如此,心寒着,这时候有个有温度的人靠近你,两个人一起取暖,心靠着靠着就热了。
“好像,都没人给我写过信。”寄明信片之前,我发消息和L君闲聊。
“你给我个地址,我给你写信吧。”
![](https://img.haomeiwen.com/i6958296/e654b80ea1f4150f.jpg)
L君是个初识起来会觉得很简单的人,真的非常非常简单,给我的感觉,就像独居在森林里的一只熊,以自己不紧不慢的节奏,做个小隐隐于生活的忍者,不迫切地想要得到什么,但也从不缺乏什么,就这么慢悠悠地随着日子流淌着。
他的生活很简单,按时吃饭睡觉,有任务的时候就认真执行,不飞的时候就闲着什么也不做,夏天困乏冬天慵懒,循规蹈矩地按照学校大五的日程安排生活着,有一次我们白天闲聊,我因为有事情在做拖到夜里十点钟才回复他,结果迟迟没有等到消息,第二天才知道他那时已经睡了,而彼时我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和我存在生物钟时差的L君,显然不像个能和我一起制造故事的人。
但其实,人就是有时候太爱自以为是,以为剩下的最后两度电能撑过一晚,以为紧迫的十分钟能够赶上打卡,以为点外卖时真的满减省掉了很多钱,以为某个人和自己不可能产生关联。
L君以写信为由获得了我的地址,并在接下来的两天时不时向我分享首封信件的完成进度。
“我昨晚写信,发现太久没写过作文了,于是在电脑里打了个草稿,然后抄了一遍。”
“那天你提到鸡毛信,我这实在抓不到鸡,刚刚下楼去文体店,趁老板不注意,拔了鸡毛毽上的一根鸡毛。”
“想了半天,找我同学借了点做模型的胶,用打火机烧化,把鸡毛固定上去了,倒是封了口,可能有点难看。”
L君真是把一封普通的信写出了《从前慢》里的感觉。
从没想过平时懒得翻一页书的L君,会成为一个伏案写信的人。
一个伏案认真、诚挚地写信的人。
在哈尔滨接下来的两天我和舍友逛了冰雪大世界,并趁着圣诞节的气氛到索菲亚大教堂门口拍了合照,因为温度实在太低了,我们的睫毛上结满了冰晶,口罩里也全部都是呵气化成的水珠,到药店买了一些暖宝宝,几个人落荒而逃回了民宿。
晚上我洗了几个苹果,坐在地上拨弄吉他的弦,弹着简单的《小星星》,小星星是吉他、尤克里里等弦乐器的入门曲目,我的尤克里里早就在家里落了很厚的灰。
把吉他放回原处时不小心打翻了房东姐姐的花瓶,碎玻璃洒了一地,我用手去摸,并没有像影视剧里那般一碰就被扎伤,暗叹自己矫情。第二天赔了50块,收拾好行李便打车往机场去。
前一夜和L君打了很久的电话,大概是第二次与他通话,第一次是更前一夜,我们尴尬地聊了一个小时,以我要去洗澡为终点,结束了毫无目的的谈话。
![](https://img.haomeiwen.com/i6958296/8c5f9a1283a5787d.jpg)
在哈尔滨的最后一次通话结束后,L君问了我一个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问他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他说不确定。
我想,喜欢一个人,是走在街边看到一棵和其它树不同的植物,于是赶紧拍照发给那个人看,配文说,你看,我发现一棵奇怪的树。
但我没有这么告诉L君,因为觉得太过抽象。我和他说,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想为了她变好吧,想多和她相处,拥有更多属于你们的回忆。
L君过了一会回我一个谢谢,说大概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个人了。
我没有多想,觉得能被L君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也是个简单的人,随即脑海里浮现出两只小熊在冬天一起相拥冬眠的样子。
L君喜欢的女孩,一定不爱熬夜。
抵达首都机场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坐上出租车回家,又收到了L君的消息,“刚刚查了一下航班信息,觉得你应该开机了,路上注意安全。”
那一刻我正被睡神眷顾,思绪游离,半睁着眼看路边飞驰而过的橙色灯火,手机的白色荧光映进视线里,像一盏深夜的灯,不知道是不是北京比哈尔滨温度高很多的缘故,那一刻没由来地觉得温暖。
一点多到家,门口有一份顺丰快递在等我。
洗漱过之后,舍友安稳地睡着了,L君也在我报过平安之后说了晚安,让一个十点钟睡觉的人熬夜到一点钟,简直是种酷刑。
我开了床头的小灯,拆了L君的快递。
真的是一封鸡毛信,信封用胶封着,按了一根毽子上的彩色鸡毛上去,简陋而不失可爱,拆开信封,用手掏出两页信纸。
“萌萌:圣诞节快乐,这封信我写了半天,也许读完你会失望,因为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字也不好看,甚至有错别字... ...
再坚强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在这个时候,也许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靠,我块儿大,肉足,你靠着一定会很舒服... ...
你有偏头痛,平时也不要太累了,毕竟身体才是北漂的本钱... ... ”
这是我和L君的第一封信,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也许,从这封信开始,一些神奇的事情就已经开始发生了,这个残酷的世界,也许真的会在众多不经意的瞬间,为我写着一封情书,为了不让我那么快发现,它把情书变了模样,分了段落,一字一句,融到另一个人的血肉里,让他代替世界来爱我。
也许我也是某个人的一封情书。
不到拆封前的那一刻,谁又知道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