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拾八 首发于葫芦世界
序
瑟西的家很奇怪。每天晚上十二点，瑟西家的墙就会渗出血来，自下而上地，染红整间屋子。火焰会从地板的缝隙里蹿出来，蹿得老高老高，烧光家里所有东西。可我一点也不怕，因为只要过了第二天，瑟西家就又会变成原样。
十二点的时候，瑟西家的闹钟会扯着喉咙尖叫。然后亮红的血呀，澄黄的火呀，就唱着歌儿缠到一块儿，变成长长的一条带着金钩钩的荆棘藤，绕着瑟西转了一圈又一圈，将角落里躲着的瑟西裹得紧紧的。
我坐在瑟西旁边，问荆棘壳里的瑟西疼不疼，瑟西压低声儿偷偷告诉我，荆棘藤上呀，都刻着咒文呢，谁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就要变成猪猡啦！
“那我碰到了也会变成猪猡吗？”我问瑟西。
“不会呀，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呢！”瑟西回答我。
一
微笑猫医院，城市工作室。
夜晚诊室很安静，只有浅浅的人的呼吸声和鼠标清脆的“咔嗒咔嗒”声。
诊室地上跪着一个女人，站着一个女孩。女人跪得挺直，女孩也站得笔直。没有人知道她们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也没有人阻止她们。
零点，女人终于绷不住了。她微微弯了弯腰，开口说道:“柳医生，都说您是这一带的专家，您可千万要救救她啊！”
柳清瞟了眼面前跪在地上的女人和站得笔直的孩子，又将目光移回了电脑屏幕，没说话。
女人急了，身子前倾伸出手，想要抓柳清的袖子。柳清动了动鼠标，躲开了女人的手。
“我在想。”柳清说。
女人侧头看到了柳清电脑屏幕上，是最初级的9*9方块10雷扫雷，窗口顶头的黄色小人脑袋，是死亡的状态。
女人顿时怒极，拉起身旁的孩子就想往外走。
“我说了，我在想。”柳清抬头，直视女人。女人看着柳清，发了慌，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柳清背后出现了狼虎苍龙，像是要蹿上前来将她生吞活剥。女人一阵腿软，颤着手扶住门把，稳了稳身形。
“和我说说吧，你的男人。”柳清看着慢慢走回来的女人，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终于不再看电脑。
二
“他没什么好说的。”说起男人，女人的声音变得很冷，“柳医生您该问问的是她的情况。”女人指着女孩对柳清示意道。
“你们不是一起生活吗？问她的情况也得问你的男人。”柳清不买账。
“……好。”
女人说起了男人。无他，家暴而已。
“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女人一边说一边强调到，和隐忍的故事不同，她选择了反抗。
男人喜欢喝酒，买不起好酒，喝的都是劣质啤酒。毛病是在男人工作的时候染上的。男人本不怎么能喝酒，但公司领导*在酒桌上谈事情，每次男人都吐得不成人形。是谁告诉自己酒量是可以练出来，男人已经忘记了，但酒瘾却是确确实实地染上了，像是灵魂被铁烙烙上了烫疤，再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男人酒品不好，每天夜里零点到家，就开始拿着酒瓶子打女人。男人打得很凶，有天见了血，男人吓得抱着女人痛哭流涕，女人满头是血，静静地盯着男人，没说话，第二天离了家，再没见过男人。
“就这样？”
“就这样。”女人点点头。
“那她是怎么回事？”柳清抬手，指了指女人隔壁的空气。
“这是我的好朋友呀！”女人望着身旁的空无一物，露出了孩童般纯真的笑容说道。
三
“她叫什么？”柳清挑挑眉，继续问。
“瑟西！”柳清终于聊到了“瑟西”，女人看起来很高兴。
“说说看，她怎么了”
“医生你问瑟西呀，她也在呢，瑟西不喜欢我替她回答问题。”
“好。”柳清望向女人身旁的空气，用稍微缓和的语气问道:“瑟西，你多大了？”
“我六岁啦！”另一个声音响起，空气没有回答，女人的嘴里发出了另一个声音。
柳清没有望向女人，他依然望着空气。
“她是你的好朋友吗？”柳清指着女人问道。
“嗯！”瑟西回答。
“她让我救救你，你怎么了？”柳清问。
“我的藤蔓最近不见了。”瑟西说。
“藤蔓？”
“对呀藤蔓，带着金钩把我裹住的藤蔓！”
四
瑟茜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奇幻故事。
瑟茜说自己是个小魔女，瑟茜的爸爸和瑟茜的妈妈都是魔法师，瑟茜的妈妈总告诉瑟茜，她和爸爸喜欢施法闹着玩，让她不要害怕魔法。
爸爸从外头回到家就会对妈妈施魔法。爸爸会用黄色的魔法，妈妈会用红色的魔法，红色的魔法带着腥味，黄色的魔法带着酒味。爸爸每天都好忙好忙，忙得好晚好晚，忙得妈妈怀孕了都不知道。
有一天，爸爸施的魔法太弱啦，被妈妈红色的魔法打倒啦，红色的魔法就一直流呀流，流的满屋子都是。瑟茜太害怕了，就自己也施起了魔法，变出了藤蔓，把自己包着保护好，以免受到爸爸和妈妈的魔法伤害。
“那藤蔓是什么？”柳清问瑟茜。
“诶呀，就是大家都会有的一条长长的带子呀！”女人手虚高地举在半空，胡乱地比划。
柳清望了望女人，又盯着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的好朋友几岁了？”柳清指着女人，对着空气问道。
“也六岁！和我一样！”提起自己的好朋友，瑟茜的语气带着一丝别样的兴奋，“在她六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也会魔法哦！”
五
瑟茜说起了“六岁的女人”。
“我把自己包在藤蔓里的时候她会陪在我身边哦！她坐在我旁边的时候说，她也经常看自己的爸爸妈妈施魔法，但是没有关系的都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夜晚一过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啦。”
“有时候她也很奇怪，会哭着和我说对不起。但她什么也没做啊，她就一直陪着我。”
“我会告诉她我一点也不害怕，欺负我的人，藤蔓都会帮我把他们变成猪猡的！”
“她听完了很开心，还对我说，如果她有像我那样强大的魔法就好啦。”
“可是我觉得她比我惨一点，她好像被生下来了。”
……
六
上午六点，咨询结束。
柳清用手在女人眼前挥了挥，女人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她瞥了眼柳清的电脑屏幕，上面仍旧是最初级的9*9方块10雷扫雷，通关状态。
女人皱了皱眉，问道：“柳医生，她……”
“林小姐，你需要休息。”柳清打断了对方，“夜很深了，你们先回去。明天早上带‘她’来做进一步检查和治疗吧。”
“谢谢，谢谢，谢谢柳医生。”女人很感激。
待女人离去，柳清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
“护士，明早请把这一位患者送去主疗养院……嗯，Sk市西枫路215号新月医院……对没错，是分裂，三人格，嗯。患者曾经流过产，婴儿死亡的原因应该是脐带缠绕导致的窒息死亡，此外，患者在遭受暴力虐待的同时可能也有暴力倾向，务必小心注意。对，就是那个在丈夫醉酒时候把自己丈夫当成猪猡砍死的患者。好的，辛苦了。”
说完，柳清挂掉电话，坐在办公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又是新的一天。
END.
本文来源于葫芦世界的【微笑猫医院的晚间故事】主题，该主题世界由葫芦世界平台作者且休休创建。
主题世界简介：听说是因为新月医院的标志，看上去很像迪士尼动画《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的柴郡猫微笑时露出的白色牙齿，因此这里的人总是称呼其为“微笑猫医院”。 微笑猫医院留有夜谈的传统。 值班室医生会与状况稳定的病人进行舒适的晚间治疗。在宁静的夜里，更多的故事被倾诉、被容纳、被吞没。 围绕着微笑猫医院的疗养院、医疗室，在夜晚，缓缓讲述起医师们与病人们的故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