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硯】
【原文】
歐九①《浣溪沙》詞“綠楊樓外出秋千”②。晁補之③謂：只壹“出”字，便後人所不能道④。余謂此本於正中《上行杯》詞“柳外秋千出畫墻”⑤，但歐語尤工耳。
【註釋】
①歐九：即歐陽修，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壹居士，吉州永豐（今屬江西省)人。因他排行第九，故又稱歐九。著有《歐陽文忠公文集》，內有長短句三卷，別出單行稱《六壹詞》。又有詞集《醉翁琴趣外篇》。
②“綠楊樓外出秋千”：出自北宋詞人歐陽修《浣溪沙》：“堤上遊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白發戴花君莫笑，六麽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尊前。”
③晁補之：字無咎，晚號歸來子，濟州巨野（今屬山東省)人，北宋文學家。為“蘇門四學士”之壹。其詞師法蘇軾，得其韻制，著有《晁氏琴趣外篇》。其《評本朝樂章》見於《侯鯖錄》等記載，歷評柳永、歐陽修、蘇軾、黃庭堅、晏殊、張先、秦觀七家詞，頗具銳識。
④“只壹”二句：出自北宋詞人晁補之《評本朝樂章》：“歐陽永叔《浣溪沙》雲：‘堤上遊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要皆絕妙。然只‘出’壹字，自是後人道不到處。”
⑤“柳外秋千出畫墻”：出自南唐詞人馮延巳《上行杯》：“落梅著雨消殘粉，雲重煙輕寒食近。羅幕遮香，柳外秋千出畫墻。春山顛倒釵橫鳳，飛絮入簾春睡重。夢裏佳期，只許庭花與月知。”
【譯文】
歐陽修《浣溪沙》詞“綠楊樓外出秋千”，晁補之說僅僅壹個“出”字，便是後人所沒有辦法寫出。我說這本於馮延巳《上行杯》詞中“柳外秋千出畫墻”，只是歐陽修的話更加精巧罷了。
【評析】
此則評說歐陽修用字之妙，隱含著以壹“出”字而帶出境界之意。王國維論境界不僅註重名句，也註重名句中的字眼，尤其是那種以壹動詞而使境界“全出”的藝術效果。
歐陽修“綠楊樓外出秋千”壹句中“出”字之妙，率先由晁補之提出，並認為是他人難以道出者。但晁補之感受到其妙，卻未說出何以為妙。王國維在這裏也沒有解釋，但在《人間詞話》的語境中，這壹妙處其實是清楚的。即如他所說“紅杏枝頭春意鬧”之“鬧”字、“雲破月來花弄影”之“弄”字壹樣，都是能以壹個動詞而將環境和氛圍渲染出來。歐陽修此句乃是寫在船上所見岸邊之景，岸邊楊柳，柳外小樓，樓外秋千，三種景物合成壹幅靜中有動的畫面。這個“出”字將秋千的擺動對靜態的楊柳與小樓的點綴壹下子彰顯出來，整個畫面因此而靈動起來。所以，雖是壹個簡單的“出”字，實有點化情景之妙。王國維沒有如分析“紅杏”和“雲破”句壹樣再點出“出”字的作用，是因為無需重復了。
王國維認為類似的用法，已先見於馮延巳的“柳外秋千出畫墻”壹句了，這是追溯同類意象與用字的淵源。但王國維也不得不承認，歐陽修的用法要更顯工致。可能是馮延巳此句雖然也是寫了楊柳、畫墻、秋千三種意象，但壹者楊柳與畫墻的結合不如歐陽修壹句“綠楊樓”來得集中而渾成，再者“秋千出畫墻”所形成的視覺效果就不僅僅是秋千，而是兼帶有畫墻的意象在內了。如此，便沒有歐陽修“樓外出秋千”壹句對秋千動態描寫的集中了。換言之，秋千之“出”在歐陽修的詞句中，要更具有中心地位。
【參閱作品·鐘山即事·［宋］王安石】
澗水無聲繞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茅檐相對坐終日，壹鳥不鳴山更幽。
【鑒賞提示】
“壹鳥不鳴山更幽”，本南朝王籍《入若耶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歷來評家以為壹鳥不鳴，山自然更幽，用不著多說，王安石詩是點金成鐵。也有人認為王借詩寓靜於鬧。王安石是加壹倍寫山幽，更見洗練。談談妳的看法。
註：以上均轉載自易文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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