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遇见你

文/汐记时

1.

透过窗帘的缝隙，可清楚地看见阳台藤椅上的那张照片，在余晖下闪着微弱却夺目的光。照片里的男子，半蹲着身子，手中举着一台单反。

透过镜头望见的，不只是浮云流水，莺草花香，还有他一直向往并且竭力追求的，自由，远方，随性，洒脱。

想要远离甚至脱离世俗的偏执，不合实际却完全贴合内心的理想化生活方式和情感模式，这些，随着岁月的流逝，都切切实实地成为了江元生的代名词，与他融为一体，无法分割。

如果离了它们，有没有可能，他会和自己在不远的将来有一个结局？弦莫曾经这样想过很多次，最终却又被自己的念头吓到。

每当幻想到江元生放下自己的追求，与她一起过煮米烹茶、栽花种草的日子，和她共同经历一些日常琐碎，为她沾上烟火气息，弦莫的心就会突然一紧，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一件错事，自私地禁锢了一颗纯净到极致的心灵。

可那到底只是偶尔闪过的念头，不会成真，她知道的。

弦莫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持有的这份感情，都是不该的。它于江元生而言，是一份羁绊，一种束缚。她应该将它埋藏起来，甚至让它消失，仿佛从未到来过一样。

可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理智能够克制的。如果真的可以，那她必定是受益最大的一个。但其实不可以，而她是伤口最深的那个。

2.

弦莫曾经试图屏蔽和江元生有关的一切。眼不见心不烦，她想要尝试一下。不是逞强，也不是与自己呕气。更不会是试探和游戏，因为江元生没给她这样的资格。

是真的无计可施。

想到江元生的时候，她整颗心里挪不出一点位置给别的人和事。只是盯着几张照片或者几封字迹飞扬的信件，时间便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等她惊觉时，常常会抱怨自己。更想不通，究竟为何，会有一个人，在她心里，比自己都要重要。

弦莫，弦莫。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或许从一开始，很多事情便是注定的。很小的时候，有一个算命先生说，弦莫这一生，注定逃不出一个“情”字。

从前这话，弦莫是不信的。因她一向伶俐，懂得如何妥帖处理好各种事情，对待感情，更是谨慎郑重。宁缺毋滥，是她的风格。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会陷入一个“情”字。

弦莫很优秀，这是周围人公认的事实。身材，样貌，能力，待人接物，几乎都无可挑剔。

在有关感情的意识萌发前，优秀只是一种个人习惯，无关其他。到了一定的年纪后，这里面渐渐带有了一个女孩的期待，以及她对待感情的态度。

如果可以，她希望某一天，遇见一个能打动她的人。或者，她要有足够的能力带走自己想要的人。

可江元生的到来，打破了她所有的期待和想象。

明明是势均力敌的，弦莫还是硬生生把自己放低了许多。这是她控制不了的。

3.

弦莫就是在屏蔽江元生的一个月里爱上了红酒。从前她是滴酒不沾的，摆在柜子里的那些酒只是装饰，也是不想驳了别人的心意。却在得不到任何有关江元生的消息时，将它们一一打开来。

原来借酒浇愁这种事，根本不存在的。酒未到，先成泪。

多少次醉酒醒来，有意识时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她甚至分不清楚，哪些是梦境，哪些是想象，又有几分，才是真实发生过的？

后来，到一个月了，她疯了一样地去捕捉一切和江元生有关的消息。这一次，比以往的追求更热烈，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她花时间花精力想要摆脱的事情，却再次被证明。

如此，就不要为难自己了吧。

于是，她给江元生写信，给他打电话，告诉她她有多想念他，问他，要不要她去找他？只要他愿意，她可以放下一切的。

所有的消息都是一种难以言状的耻辱，在她收到江元生回复的那一刻：一张照片。

照片上，女孩长相清秀，笑容甜蜜。江元生的眼神里，说不出的温柔和宠溺，是她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却从未真实见过的那种。

4.

江元生有女朋友的那半年，弦莫按照母亲的意思见了很多男人。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猥琐的，腼腆的；经济条件不如她，费尽心思讨她欢心的，一开口就问结婚条件是什么的……

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只是，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江元生。

相亲到第三十次的时候，遇见一个男人，温柔，细心，事业成功，待她极好，用尽各种方法追求她。

闺蜜劝她放弃江元生，母亲告诉她要学会把握机会。她答应了，和那个男人相处了有三个月。

却从未和他人透露过真正愿意尝试和他接触的原因：他身上的气味，像极了江元生的。

容貌相像的不是没有见过，只是一个眼神便会将所有的想象拉回现实。所以她从未想过要去找一个所谓的“替代品”。

真正的感情是无法替代的，她也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一种不尊重。不尊重他人，不尊重自己。如果那样做了，更是对江元生的不尊重。

可嗅见那个男子身上气息的时候，她是真的被惊到了。气味似乎更难相似，她从未遇到过。

所以，又一次，江元生刷新了她对自己的认知。所谓的原则和自我，在那一刻，就是个笑话。

没办法，那种熟悉的气味，让她安心，哪怕不过是一种短暂的幻象和自我欺骗。

5.

两人的相处很融洽，甚至带了点亲昵。男方都将订婚提上了议程，她却突然在某天清晨，提了分手。

因为江元生分手了，和照片上那个女孩，就在她提出分手的前一晚。

那晚，男人照例送她到楼下，在她脸颊上留下轻轻一吻，她媚眼如波，轻声说了再见。

连她自己都以为，她是要忘了江元生的。却在接到江元生电话的那一刻，看清了所有。

江元生说，弦莫，我分手了，是我对不起那个女孩，我终究，还是要一个人的。感情很美好，可要放弃的太多。

比如呢？弦莫问。

其实答案弦莫早就知道的，这样的结局，她并不意外。江元生，他无法把儿女情长看得多么重要。可她还是羡慕那个女孩，起码，他曾经想要为她做出过改变，她也曾拥有过他。

江元生接着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清晰了，她只知道，那一刻，她分明听见心底的声音。

她还是想要冒险等下去的，等一个答案，等一个未必能等到的人，一个未必圆满的结局。

那晚，她再次从橱柜里拿出了一瓶酒，明知无用，却还是忍不住沉迷，和江元生一样，毒药般的存在。

6.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弦莫还是不开灯，只一个人坐着。脑海里回想着刚刚江元生说的话。

弦莫，今年，我打算去一次西藏。这两年，许多朋友都渐渐失了联系，只有你还在，感谢。

原来又是两年了啊，只是不似从前，她学会了隐藏。那样锋芒毕露的情感，只会让江元生步步后退，会将他越推越远。最重要的，会让他有心理负担，这是弦莫不愿看见也不忍心的。

朋友？既然江元生愿意这样以为，她自然愿意这样配合着存在。所以这两年，她从未像从前那般热烈，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思念着，从未诉说。

去西藏？

嗯，一个人骑行。

介意我这个朋友一起吗？

江湖路远，我先替你探探道。

好，那自己小心。

关上手机，弦莫慢慢走到阳台，拿起照片，又盯着看了很久。沉恨细思，不如桃杏，可她不悔。

思念江元生，默默守候江元生，包容他的一切，因他生气，为他落泪。怎样都可以，哪怕和他有关的，从不曾合她的想象，她也愿意的。

她不能没有江元生，就算从未拥有过。

江元生，有没有可能，有一天，我弦莫会走进你的镜头里？成为你生活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