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说了个谎

有的时候，我一点说不来谎话，一说谎就觉得已被人识破浑身不自在。有的时候我随口说个谎却感觉我说的就是真的，我自己也完全确信，甚至怀疑是不是原本确有其事而我后来忘记了才误认为自己在说谎。

今天，打扫卫生的阿姨帮我办公室拖地时把垃圾桶放在沙发的扶手上，我说:“垃圾桶不能放这里呢，我有时会把头靠在扶手上，这个我要讲究的呀。拖地你可以马虎些，这个我不讲究。”

阿姨连忙说对不起，为了安慰她没关系我就和她拉了会家常。我谈起我不会把被子晒到阳台外面，因为楼上人家会扔东西下来。前些天我老公把被子晒出去，被子上就飘满了花生皮。

阿姨说:“你干嘛不上楼骂？骂一次以后就不会了。”

我说那太麻烦了，楼上这么多人家，何况花生皮很轻，会飘的，还可能是左右两侧楼上人家扔的，我骂谁好呢？被子放阳台里面晒晒影响也不大，这么做更简单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复杂呢？搞清是谁扔的得花多少时间啊？这人不扔了其他人又扔了怎么办呢？何况有时鸟也会在被子上拉屎呀。

说起鸟儿，阿姨很气愤。她家阳台上有只花盆，最近来了一只鸟总喜欢把盆里的土拨拉出来，每次刚打扫干净它第二天又来捣乱，实在是气人。阿姨说不知道盆里放点老鼠药能不能把这只坏鸟给灭了。

我一听这话就想起儿子两岁还不到时我带他到乡下玩，那时蝌蚪刚变成蛤蟆尾巴还没掉在地上成群结队地蹦，儿子拿了一块砖跟在后面兴致勃勃地拍，每拍死一只小蛤蟆他就乐得手舞足蹈，我看了却是大惊失色。

我常常觉得我们的民族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侠骨而少了些温情脉脉的柔肠，我总以为其根源是我们的传统教育中缺少了对生命珍爱和怜悯的教育。如果我不阻止儿子因拍死蛤蟆而哈哈大笑，他就会变成我的一个邻居。

曾经我有个邻居养了一只母狗，一窝生了七条小狗，他一条都不想留。因为是那种普通的草狗，所以旁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他的小狗。于是邻居烧了一大锅开水，把七只刚生几天的小狗放一个大塑料桶里全部烫死后扔在垃圾箱里。

如果对邻居这样的行为熟视无睹毫无感觉，那么很多人就会变成文革中的打手。

听我妈讲，文革中每个村都要揪满一定的人数来批斗，我们村只有一个地主婆还不够，村长（那时叫队长）就揪了他一个叔伯兄弟来斗，那人特别老实，还有口吃的毛病。因此娶了乡里一个干部家有点傻的妹妹。文革中他的妻舅被斗了，队长就用这牵强的理由斗了他。

我妈说:“都是一个队的，咋下得去手呢？可很多人上去打他了呀，打得真重，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能起。他的队长兄弟是下手最重的，往死里打哦！想想真是不应该呀。后来他死的时候才六十多岁，得了癌症，痛得要死要活的，也算是报应了！”

我妈说的报应其实也很牵强。六十多也不算短寿，癌症后期大多数病人会疼痛，痛了医生也会给打止痛针。现实生活中，报应不那么明显，所以很多人不相信会有报应。可报应一定是有的，一个不懂得珍爱和怜悯生命的民族就不要奇怪那遍地的烂事，什么毒奶粉毒大米塑料做的紫菜离不开雾霾的空气，防不胜防哪一个都躲不了，再来一次文革都不算是杞人忧天。

庆幸儿子拍死蛤蟆的时候被我看到了，庆幸我当作一件大事对他进行了教育。虽然儿子现在很多方面和我观点不一样，但庆幸儿子还是个善良的人。去年我们一家三口开车回江西老家，半夜在服务区休息，儿子说要买个手抓饼。我说:“你这么胖的大半夜吃什么东西？”儿子坚持买了一个上车后对我说:“妈妈你没看到卖饼的右手少了食指和大拇指吗？大半夜的一个残疾人还在卖饼你就不能支持下啊？”

打扫卫生的阿姨和我说要毒死一只鸟儿，我的脑袋里竟然一下闪过这么多东西。于是我张口就来了一句谎言。当然，也许不是谎言，是我哪本书上看过忘记了也说不准。

我说:“阿姨，家里有鸟儿来是好事呀，千万杀不得。那是财运！你知道吗？鸟对不好的事情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感，一般运气不好的人家它不会光顾和逗留，它能玩你们家花盆说明你要来好运了！你要是能把它留下来，它也会驱除你看不见的一些坏运气呢！”

也许我说的就是真的。当我们对每一个生命都能充满怜悯的时候，当我们伸出双手就有鸟儿停手上的时候，大地一定满是平和，戾气一定已被驱除。我想我真的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