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没有星星

作者: 八字和一撇 | 来源:发表于2018-09-02 11:01 被阅读64次

                一

    年龄越大越是渴望安稳,郑秧秧有点想回家了。在这个城市待的越久,越是觉得孤独,归属感不存在的,房价像一座围城,终究只适合拼搏,不适合温情。

    郑秧秧是个没有度过青春期叛逆的孩子,她乖的不像样子,没有打架,没有上网,没有早恋,名列前茅,看似稳重地走着每一步。任谁也没想到,她不是没有叛逆期,只是来的比较晚,毕业那年,她和爸妈大吵了一架,负气出走。

    “你们没追求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囚禁我?我是一个人,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秧秧望着父母错愕的表情,长舒一口气,她终于把压抑多年的话说出来了。

    离开家乡的那天晚上,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我愿意生在这里,也愿意死在这里,但不愿从生到死都在这里。”

    家乡是一个贫瘠的小城,什么三线四线城市,小城根本上不了线。要不是有一所还算可以的大学,小城会更加寂寥。郑秧秧离开的那天,夜风微凉,她捏紧书包带,拖着小皮箱,信心满满的踏上去S市的火车。

    从此故乡只有冬。那天,小城的星星很亮,满满的爬满了夜空。

    学校是个造梦厂,它给了勇气,信心和踌躇满志,却没有让你明白前路磨难重重,人心险恶。原来学校的勾心斗角和小心机,不过是沧海一粟,大多都是善良的。

    起初郑秧秧和室友挤在一间小单间里,每天有跑不完的面试和招聘会,最后找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工作。郑秧秧坐在床头,神色怏怏地说:“只有工作了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室友抱着她,关心地问。

    “今天经理说,招我进来是他最大的败笔。”郑秧秧说着,就“哇”地一声哭了。

    后来每当看到刚毕业的学生,经历了几周工作的洗涤后,垂头丧气的模样,郑秧秧都很想去抱抱她,告诉她:“刚毕业那一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

                二

    室友第二年就回家去了,家里安排了相亲,要求颇高的室友居然也就看对眼了。曾几何时,她们看着彼此,笑嘻嘻地说:“一定要有浪漫的邂逅,打死也不相亲。”

    郑秧秧请了假,去参加室友的婚礼。室友特意为她准备了伴娘的小礼服,然后不太满意的看着她被罩在松松垮垮的礼服中。

    “秧秧你又瘦了。”

    “忙,饮食不规律。”郑秧秧讪笑着,看着自己细瘦的胳膊和手,第一次觉得,有点肉也是一种福气。

    就是在这次婚礼上,郑秧秧认识了伴郎周谦,周谦一身笔挺的西装在伴郎团里格外显眼,嘴角永远挂着坏坏的笑。可能郑秧秧太乖,所以对于这种痞帅的男生完全没有抵抗力,整场婚礼,她的目光都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我叫周谦,听说你也在S市上班。”晚宴上,周谦主动坐在了郑秧秧身边,依旧那幅痞痞地笑。

    郑秧秧有些窘迫,婚礼上她一直偷看周谦,每次都被发现,目光交汇的一瞬,羞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大概没有想过第一次恋爱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郑秧秧完全是那个被动着的,回到S市,她拿着手机,等着周谦的消息。

    终于,回S市的第三天,周谦约她出去了。周谦说:“媳妇儿,我带你去吃好东西。”那天周谦带她去吃了西餐,然后辗转来到酒店。

    郑秧秧懵懵懂懂地跟着进去,到了电梯口,她隐约觉得不该这样。

    “来酒店干嘛?”

    “哈?”周谦惊讶地望着她,立马又换上一副惯有的笑容道:“你觉得呢?”

    “这太快了吧。我们才确立关系没多久。”

    “哈哈,你以为我要跟你谈恋爱啊?你真可爱。”周谦笑出了声,又接着说:“我有女朋友的。”

    我真蠢。

    郑秧秧趴在单间的窗台上想着,身旁放着整整齐齐的啤酒罐,她皱着眉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看着窗外那一小片被霓虹映红了的天。哭着说:“这座城市没有星星,不好看不好看。”

                三

    郑秧秧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她妈在那头扯着嗓子喊:“秧儿,生日快乐,黑皮八二四day。”

    “妈,你在哪学的英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好奇怪。”

    “我买了一本英汉互译的书,下面直接标的中文,我感觉念的挺像的啊。”

    “好吧,就我生日了啊?我满几岁?”

    “二十六。”

    郑秧秧猛的坐起来,摸了摸自己滑滑的脸,还好还好,挺嫩。

    踩着八厘米细高跟挤地铁是需要技术的,今天公司有产品介绍会,郑秧秧不得已穿了高跟鞋,小西装。在人群的挤挤攘攘中,她被挤着上了地铁,又被挤着下了地铁,然后不听话的鞋跟华丽丽的被她崴断了,脚踝处传来清晰的疼痛。

    郑秧秧忍着疼痛无奈地坐在地上,她就知道每年生日总会发生点倒霉的事。记得第一次高跟鞋崴脚的时候,她疼的在地上坐着哭,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最多只是瞟她一眼,没有人帮她。

    她疼的站不起来,上不了班,也回不了家。那种一个人的孤独感和恐惧感,很快就淹没了她,只剩下无力的哭泣。

    人是会成长的,四年后郑秧秧神情自然的揉着自己的脚踝,过往的人偶尔会踢到她,她也不在意,再揉一小会儿,就可以挪到墙边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架着她的双肩将她拖到墙边,然后蹲下来看着她说:“在路中间,也不怕被人踩死?”

    “我是人,又不是蚂蚁,他们看得到的。”

    那人没接话,在包里捣鼓出两瓶云南白药,给郑秧秧喷上。郑秧秧看着眼前的男孩,突然眼眶有点热。

    没人关心的时候可以百炼成钢,有一点温情的时候反倒热泪盈眶。

    “谢谢。”郑秧秧看着男生挺拔的背影,和干净清冽的后脑勺,心中充满温暖。

                四

    “你干嘛跟着我?白天的事我很感激你,但你这样就有点变态了。”郑秧秧怒气冲冲地在楼梯口挡着高她一头的男生。

    “我变态?”男生没好气地望着眼前趾高气昂的小女生,继续说:“我就那么稀罕跟着你呢?你是有钱啊还是有色啊?”

    “诶诶诶,我都有啊。”郑秧秧挺着胸脯,又上了一阶楼梯,显得她高一些。

    “这些都不重要,你就说为什么要跟着我?”

    “走开,我要回家。”男生不理她,侧着身从郑秧秧身边走过,拖着一条腿开始爬楼梯。郑秧秧不放心地在后面跟着,看他走向自己房间对门的那个房间,拿出钥匙开门,郑秧秧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对不起啊,误会你了。”

    男生不理她,进了房间将门“砰”的一声关上。气的郑秧秧在屋外咬牙切齿地嘟哝:“防人之心不可无嘛,真小气。”

    门又“吱呀”一声开了,男生望着郑秧秧笑:“扯平了。”

    男孩叫苏见春,也是那座小城里出来的孩子,前两天打篮球扭伤了脚,才会随身带着云南白药,和郑秧秧可谓难兄难妹。郑秧秧高兴地合不拢嘴,郑重地说:“老乡,以后我罩着你。”

    苏见春无语,白了郑秧秧一眼,说:“也不知道谁罩着谁。”

    郑秧秧双手捧着一杯果汁,学着古人恭敬的样子说:“当然是大哥罩着小弟嘛。”

    “不错不错。”苏见春欣慰地接过果汁,喝了一口,就听郑秧秧小声嘀咕:“毕竟你老些。”

    苏见春默默地接受了自己比她年长三岁的事实,不同她斗嘴。这两个孤独又忙碌的陀螺,终于在这座城市遇到了可以相互取暖的人。

                五

    苏见春是新搬来的,从前住在对面的是一对小情侣。

    郑秧秧好奇地趴在门边,看着一片粉色的房间,指着苏见春笑:“大哥,你这样看着好像金刚芭比。”

    “重新刷个颜色?”

    “废那劲儿干嘛,他们走的时候收拾的那么干净,你一个加班狗直接住嘛。”郑秧秧说完,又看着小情侣留下的小电饭煲,还有一面灰色一面粉色的桌布,自言自语道:“他们一定是搬去更好的房子了吧。”

    “分手了,都回老家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是从那个男生那里租过来的,我搬东西来的第一天,他在房间里待了好久,他问我,真的有下辈子么?”

    “什么意思?”

    “他是贵州的,他女朋友是吉林的,太远了。他希望下辈子能和她出生在一个城市。”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苏见春烧的一手好菜,郑秧秧吃的心满意足,整个人也雀跃不少,公司的同事都说她变得开心了,郑秧秧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笑,说道:“我认识了一个大哥。”

    时间很快,转眼就来到了六月。那是个啤酒小龙虾的季节,郑秧秧和苏见春都很能吃辣,苏见春在厨房烧菜,用的是老家的干红椒,油烟机不停地跑,还是有呛人的气味传来。

    “谋杀。S市某女生在出租屋被辣椒呛死,嫌犯逃之夭夭,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苏见春用没碰辣椒的那只手,轻轻敲在郑秧秧头上。

    “你就贫吧,知道这么辣还非得赖在厨房?”

    “我要陪你嘛。”

    苏见春瞧着忙着打游戏的郑秧秧,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或许这是心动的感觉。

    那天郑秧秧喝了许多酒,絮絮叨叨讲她坎坷的情史。

    “你说我怎么就遇不到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人呢?怎么不包办婚姻了,包办婚姻多好,不然我可能嫁不出去了。”

    “怎么会?肯定有人要的。”

    “大哥。”郑秧秧突然两眼冒着精光,望着苏见春。

    “嗯?”苏见春尾音上调,呆呆地等着下文。

    “要是我真嫁不出去了,你娶我好不好?”

    苏见春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大脑一抽,开口就答:“开什么玩笑,你喝醉了。”

    他没有看到郑秧秧迷离的眼神中那一抹低迷,只见着郑秧秧把啤酒往旁边一推,嚷嚷着:“啤酒跟马尿一样难喝。”

    苏见春忍不住笑:“你喝过马尿?”

    任着郑秧秧发疯,眼看郑秧秧就要从凳子上滑下来,他一手揽住郑秧秧的腰,一带就抱在了怀里。他能感觉到她的小手游移在他肚子上,一点点撩拨着他的理智。

    “啊!”郑秧秧感觉自己被扔在床上,条件反射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心里有些小期待。但最终没有等来苏见春的吻,反而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淋浴流水的声音,直到带着失落沉沉睡去。

    那天之后,郑秧秧忽然变得冷淡礼貌起来,苏见春有些无可奈何的想,他不该趁她睡着,偷吻她的额头的。

    从此两个人的见面变得小心翼翼,但苏见春还是会送好吃的给郑秧秧,郑秧秧也会给苏见春榨一杯果汁。

                六

    十一月,阴冷的南方开始吹不干衣服,郑秧秧皱着眉头将发臭的衣服扔进盆里。

    “天啊,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洗这件衣服了,求求你,不要臭了。”

    “咚咚。”敲门声响起,苏见春拿着一个小蛋糕和一小束鲜花站在门外。

    “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哦,谢谢。”郑秧秧说着就要关门,被苏见春一把挡住。

    “秧秧,我有话说。”

    “你说。”

    “上次趁你喝醉了,亲你额头是我不该。但是我喜欢你,我在家乡开了工作室,后天就要回家了,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跟我回家?如果你讨厌我,我也再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了。”苏见春握紧了拳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而郑秧秧纠结了,她扯着笑容开口:“呵,你冷了我五个月,几句话就想我放下现在的一切跟你走,可能吗?”

    苏见春委屈地看着关上的门,到底是谁冷谁啊。

    苏见春离开的那天早上,S市阴风阵阵,他看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七年的城市,终于明白,落叶归根四个字。他们像觅食的鸟儿,飞得再远,也要回家。

    “喂。”

    苏见春回头,穿着风衣的女生,推着行李箱,背着大包,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好巧,刚好我也要回家,这座城市没有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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