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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元十二年，暮春三月，谷雨将近，风雨渐多。
京城外，早上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皆为利益来往。在这熙攘热闹的官道旁边，是一座小山，是春日里京城达官显贵喜爱的踏春之所，然而现在鲜花已经残破寥寥，因此不复往日的热闹。不过小山凉亭之上还是有人影驻足，他们似乎在看风景，可是极目所处已无什么风景了。
身穿青色儒生袍的柳进面朝东南方向，负手而立，他脸庞成熟，已经不是少年模样。他旁边的少女妆容精致，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她站在柳进的侧后方看着他，默默无言。这样的组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父亲和女儿正踏春游玩。
半晌，她说道：“柳郎，你真的一定要离开京城吗？”
柳进语气复杂地说：“你还记得启元四年二月初八时，我与你，及流芳依依四人来此踏春。那时此地桃林数里，落英缤纷，俨然陶公笔下的桃花源秘境。我们吟游其中，我作词，你们即刻谱曲演唱，时而对酒当歌，人生好不快意。那时我不过初试落榜，仍然信心慢慢，只觉得一时命运不顺，总会时来运转。转眼已经八年过去了，我却屡第不中。流芳与依依也慢慢不再联系，如今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久居京城十二载，功名利禄无所得。我又有什么颜面逗留京城呢！”
少女锦灵沉默不语，事实如他所述，虽然在锦灵眼里柳郎才华无双，名声也极其响亮。但她深知柳郎追求的是入仕为官施展抱负，而这些年来的失败让柳郎消沉。从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变成如今忧郁的大人模样。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还是无法挽回柳郎，心中悲伤。
又是一阵沉默不语。柳进转身看着锦灵，这些年的好友佳人都各有去处，只有他仍然漂泊。他曾想为锦灵赎回贱籍，回归良家，然后纳锦灵为妾，以后终日作词谱曲，琴瑟和弦。但终究遭到家族长辈的严厉反对。虽然有心要帮助锦灵脱离苦海，但却什么办法都没有。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心中凄然，屡次语言又止，终究还是说道：”此去一别，我也不知何时再回京城。我想下次再回来时，我们能在桃林相遇，像上次二月初八那样。那时我会娶你。“
锦灵泪眼朦胧地说：”好”。虽然承诺来得太晚了，但对锦灵来说，也是一个期盼。“每年的二月初八我都会来，希望能够再次遇见柳郎。”
约定已成，柳进转身离开，骑上准备好的马，从凉亭边缓缓远去，那身影孤寂而悲壮。
离开京城后，柳进沿着十二年前来到京都时的路线，故地重游，只是此时与彼时的心境却早已不同。后来他回到了故乡，但不久又向西游历，已不知过去多少年。时光荏苒，他几次午夜梦回当年的那片桃花林，突然对故人无限思念起来，他决定返回京城，也决定再冲一冲科举考试。
于是启元二十年春，他牵着匹马，回到了梦中那梦幻的落英缤纷的场景。虽然此时他已经孤身一人，他想起与锦灵的约定，在桃林里外转了几圈，可惜没有遇到锦灵。他以为只是自己来得迟了一点，午后才到达。于是他进城，寻找锦灵当年的住处。小院清净异常，没有当年的人来人往，他正欲推门入内，却看见一陌生女子，于是上前询问，这才知道锦灵早已搬离此处，不知去向。
柳进转身离开小院，院门边的桃花，正在春风中肆意地微笑，然而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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