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
“妤儿啊,说句心里话,这次真是多亏了有你陪着韵儿,我是真担心她过不了这个坎!”秦韵妈妈握着侄女的手,俩人坐在床边。
超市的后面,除了偌大的仓库,还有一间休息室。秦韵和表姐带着家人刚刚参观完超市,现在,他们就坐在休息室里喝茶聊天。
“姑妈,您再操心可就不漂亮了喽!”蓝妤将一个苹果塞到秦妈手里,“这凡事都有个过程,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放下了。而且,咱小韵可不像那种经不起事的孩子,你们就别太操心了!”
“就是。爸妈,爷爷,还有小矾,我都不怎么在意那事了,而且我发现自己也挺喜欢这里的,你们就放宽心吧!”秦韵给爷爷揉着肩膀,神情里果真有种释怀的轻松感。
秦老爷子到底是年纪大了,经过这一路颠簸,脸上疲态尽显,他抚摸着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说:“那就好,那就好啊孩子!看你重新振作,我和你爸妈,是打心里感到高兴啊!”
“对不起啊爷爷……要不你跳舞给我看?”秦韵趴在爷爷肩头,用脸蹭着他的耳朵,故意做出调皮的样子给他看。
“你这是什么逻辑?你让我们忧心忡忡好多日,不应该是你跳吗?”爷爷被逗乐了。
爷孙俩的无厘头,让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小韵啊,我要给你说个事。”秦爸正色道,“你程叔叔……就是程杨的爸爸,他说要送你和程杨去国外读书……他几次登咱家的门,但都让我和你妈妈拒绝了。就这个事吧,我是这么觉得的……”
“你们没做错,爸。我不会去的。”秦韵果断地打断他,起身过去做到了他身边。
知女莫若父,他生的姑娘,脾性自然随自己,可是事关前程,他没有一点犹豫是假的:“只是,这也是一个你能继续读书的机会,要是咱家情况能再好一点……”
“爸!你说什么呢!”秦韵双手挽了父亲胳膊,将头枕在他的肩头,“谁要去出什么国了……我就在沙怀,最远桑央,我才不要离开你们!”
“姐,真不再考虑一下吗?很让人心动呀这条件……”十七岁的秦矾插上一句。出国留学,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却没有能力办到的事。
“赶紧打住啊!”秦韵朝弟弟打个手势,又重新挽了父亲的手臂,“我是救了程杨不假,可这也不代表他就欠我的。再说了,我被退学这事,错也不在他……我对他,还是会跟以前一样的——我们还是朋友。”
“懂事啊韵儿!是爷爷的好孙女!”秦老爷子听着欣慰,顿时竖起大拇指,眼睛里满是赞赏。
“你那同学,叫什么?程杨是吧?他现在肯定自责死了你信不信?”蓝妤说。
秦钦沉默了,师兄的品性她是很了解的,自责是肯定会的,但他也应该了解自己——她不需要报恩,更别说是出国这种方式了——自家条件不允许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她有自己的考量跟主见。
“那孩子……我们见过了,被他爸打的不轻。”母亲看着女儿,犹疑地说,似乎是在琢磨这事是不是该让女儿知道。
秦爸接话:“听说他一向懂事,是个乖孩子……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参与到里面去的。”
秦韵垂着头,若有所思。
“不过姐,我忘了说了,我们刚进来超市时,我好像看到广场上有个人,特别像程杨。”秦矾挠了几下脑袋,又补充上一句,“就是不知道看没看对!”
闻言,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秦韵嗖地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话罢就想往门外冲。
“哎,韵儿!先等一等。”秦妈急忙叫住她,她也站了起来,语气轻缓,“你跟他好好说……我们没有记恨他……让他好好过自己的就成,别有心理负担。”
秦韵朝母亲点了点头,就跑出去了。后面传来秦矾的喊声:“就在那棵大树那里……商店旁边。”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广场上到处是闲散人群。喷泉音乐声、说话声、追逐嬉闹声、歌声……各种声音嘈杂。秦韵一路寻过去,但到处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知道究竟是秦矾看错了,还是程杨已经走了。
她在石椅上坐下来,望着几个玩碰碰车的小孩出神。自从石岩巷的那个晚上以后,她和程杨就再也没有见过彼此了。她的这个师兄,向来沉稳持重,可为什么会参与到那种事里去,这个问题秦韵也百思不得其解。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局面,若说她没有一点怨恨是假的,但她还是从心底里觉得应该相信程杨,相信一定事出有因。
秦韵向周围看了看,她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到附近的商铺老板那里去打听打听,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于是她找了“富春源商店”的雷老板,问他有没有注意到坐在树下的年轻人。
“姑娘,你说他是你同学?哎吆,你是不知道,他整整儿在那里坐了一天,都没见挪过地儿!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他可是大清早上就来了啊!”胖乎乎的雷老板,是个挺不错的人,见是这个情况,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唉!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伤心的人呐!姑娘,如果是男朋友做错了事,我看他也是真心在悔过……你看,要是咱能原谅的,就看着原谅了吧!这世上,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根据雷老板的描述,那人的确是程杨无疑。
秦韵在手机通讯录上翻出那个注名为“程师兄”的号码,拨了过去。听说他出国在即,那自己说一句保重也是应该的。但电话却在“嘟——嘟——嘟”响了一分钟之后自动挂断了……
秦韵叹口气,她终是明白,他是不会见自己了——他不会给她原谅他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眼前的景象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她的思绪,却渐渐地飘得远了。
“嗨!这位同学你好!我是英文系的新生程杨。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大一入学报到的那天,他专在校门口等她,身侧放着一个灰色的行李箱。
“哦!你好你好!我是秦韵,也是英文系的。”她一下就乐了,配合得跟他握了握手。
“要不要我帮你拿行李?”他说着就伸手去接她的箱子。可是秦韵哪肯啊,她赶忙将他的手挡回去,还不忘自我吹捧一下:“哎哎……不用不用!当我拿不动啊?我可是你师妹,练过的吆!”
“呀,还是个挺省事的姑娘呢!”现在想来,他的声音明亮又清脆,在她的记忆里一遍遍回荡不去。
正当秦韵出神时,手机突然响了。
是苏言,她迟疑了几秒才接起。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那边苏言的声音低而沉。
“是……事情太多了,最近。”时至今日,秦韵真有点不知道该跟他谈什么。
“你在哪里?现在。”声音依然淡的像水。
“在桑央。”这事已经这样了,她觉得没什么需要跟他隐瞒的。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说,“我明天过来。”
秦韵听着一惊,语气和神色都透着点慌张:“不用!你那么忙……而且我也忙……”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拒绝地有点口不择言——他忙课程是真忙,可自己忙的是什么呢?
“我不忙。”苏言打断他。
“可我忙……”秦韵无法再说下去——潜意识里自己有想见他的冲动。
“见面再说。”又精又简,只四个字,从头到尾,并没有因为她辍学而有一点点安慰的意思。
“那……你的课咋办?”秦韵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不用管我。”他说,接着又是冗长的沉默,秦韵甚至觉得他根本都不用呼吸。很久之后,又听见他说,“那就这样,我挂了。”
秦韵颓坐在老槐树下,握着手机的双手软塌塌地搭在膝盖上。
如果说一直以来,她和程杨的关系是“友情之上”,那和苏言的关系,就应该是“恋人未满”——和程杨之间不谈恋情,和苏言之间友情稀薄。
她从来没有对苏言说过喜欢,但她知道他其实是清楚的;苏言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可她还是知道他对自己有所不同。
暮色四合,行人渐少,秦韵这才想起来还有家人在等她回去。
“我姐回来了!”等在超市门口的秦矾一看见他姐的身影,就朝屋里喊,“我们可以走啦!”
晚饭是秦韵妈帮着两姑娘准备的。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特别是蓝妤,她简直是个开心果,就数她的笑声最响亮。
“姑妈姑父、爷爷,今晚恐怕要委屈你们住旅店了。这里……就一张床!实在是没办法……你们可千万别怪我呀!”蓝妤说完,自己就先没心没肺地笑个不停。
“别担心,妤儿。我们来的时候都想好了。”秦韵妈说,“不过,我是要和你俩挤一挤的,咱三个说说话。”
“行的行的姑妈,加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蓝妤满口答应。
“爸,小矾,我送你们和爷爷去旅馆休息吧?我看爷爷已经很累了。”秦韵过去去搀扶起爷爷的胳膊。
“还真有点困了!嘿,这是人老不中用喽!”老爷子拖着长长的尾音说。
“才不老呢!爷爷跳广场舞的时候可是二十几岁的人才有的灵活呢!”秦韵尽捡好听的说,逗得老人乐呵呵的。
“等你回家了,我就给你跳一段?”
“我们一起吧!就跟以前一样。”秦韵姐弟俩活脱脱是由爷爷带出来的小徒弟。
“是的,还有我!”秦矾从后面凑上来,揽着姐姐和爷爷的肩膀,将脑袋挤进他们的脑袋中间。
“对对对!矾儿绝对是个跳舞的好苗子!要不,我们明天早上就来一段?”老爷子是越来越来劲了,跳舞的确是他目前最感兴趣的事。
“可以!但是现在你要马上去休息!”秦韵故意板了脸。
“知道知道!咱走吧矾儿!”老爷子有点悻悻然。
“好嘞!其实我也很困了……”秦矾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跟在他们后面。
蓝妤咯咯笑个不停,看着他们出门去的背影,说:“这老爷子真是可爱,简直就一活宝啊!”
“家有三活宝呢!”秦韵妈表示深深赞同“活宝”这一说法。
“姑妈你累不累?要不先进去睡?”
“咱等韵儿回来就睡。妤儿……姑妈还是要拜托你继续照顾韵儿的,你看沙怀离这儿又远……我是实在放心不下。”
蓝妤握了姑妈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安抚:“我会的姑妈。我和韵儿是姐妹呀,我不赔她谁陪她呢你说。”
“好好好,有你在我们真就心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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