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清晨,花溪街上只有最早班888的公共汽车路过时发出噗噗次次的声音。所有早起的人们就着清晨的雾气,开始拥挤的盯着来的汽车,接着一阵拥挤,售票员撕裂的嗓子,带着未睡醒的嘶哑,还有锻炼的大妈都在广场锻炼,声音通过喇叭的扩音器,像一个忽远忽近的长音,在城市上空飘荡。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因这唱经的声音变得肃然,天边的朝阳正缓缓的经过花溪。
街上有很多店铺,大部分房门紧闭,除了外地人开的早餐店开始忙碌起来。外地人是公认的勤劳,他们凌晨四五点左右就要起来准备一天的食材,我经常会被途径学校门前饭馆时外地工人中气十足的说话声叫醒。对于早餐店老板来说,这不会是打扰,这一切都是自然声。
我常常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书籍笔记本,还有写到一半的论文,它悲伤的夹在书里面,颜色黯淡,和我赶着上班的黑眼圈一样。上班地点远,每次坐车要一个多小时,常常挤来挤去没有车,只能一路站着来到公司。没有睡醒的困意,每次我都希望那条路更长一些,再多睡一会儿在下站。
转过最后一条弯,就到了公司。每天早晨都要开会,有时是我,有时是别人,如果是我,常常昨晚就准备好所有的台词,谁叫我不善言谈,如果是别人,我总是耐心倾听。可我并不喜欢没完没了的会议,像王大妈的裹脚,又长又臭。
我只是个兼职的学生,这世界一切都是对的。我喜欢老师的长发,喜欢孩子们渴求知识的眼睛,落满灰尘的窗台猫在睡觉,女孩偷偷在桌箱画画。老师的声音柔柔的,问我那个大人最爱问的问题:多多啊,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呢?我回答:可能就上班吧!
其实我知道,我的理想就是:只要独立还完读书的债务,让家里过得好一点。
夏天的早晨,刚过四点天就朦朦亮了。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清风是空的,露珠是圆的,树叶是崭新的。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来自相反的方向,酒吧一夜。下班回家时,东房奶奶正好下楼,她很和蔼的说:就晨练回来了。我回答:回来了。
十九岁那年,我在遵义 。住在苟家井家属院3楼挨着街道的房子里。那房子是一个92年的男生出租给我们,听他说是他妈妈给他买的婚房,年纪轻轻早就在社会上混了多年。房子有3室一厅一厨一卫,我的房间挨着街道,有个大阳台,早晨的朝阳和下午的落日都在,热得要命,还没有风扇。夏天,满屋子都是灰尘的味儿。来遵义3年了,生活的高潮一个一个的来临,又一个一个的褪去,因为实习找不到工作,在酒吧做服务生,毕竟我们要先生存在生活。我也逐渐养成了奇怪的生活方式,白天像猫一样藏在屋子里,洗衣服做饭,读书写没有地址寄出去的信件,晚上在这个城市的酒吧忙碌,下班便沿着街道游荡。
那时班副们也在临近租了房子,可是来住的时间短暂得多,一帮男男女女的大学同学,都爱来我们这里吃饭喝酒打地铺,记得阳台外的街道就是几棵大树,白天树叶沙沙的响,夜晚却静的让你想不通这条路居然是这坐城市的主路。每次出门我都会选择走路,特意绕很远。这个城市的白天无边无际,因为我都是自己痴痴的睡,夜晚却快得令人窒息。酒吧的人大吼大叫划不完的拳,那些浓词艳曲真是让人感觉梦一场,只有一个叫丹的歌手唱那种缓慢又打动人的歌曲,需要缓慢倾听。
我们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就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木马,一个梦还没有破碎,一百个梦就接踵而至。
记得上一次和班副,婷姐,狗狗聚还是在我婚礼,没有喝酒,却让我突然就慨叹,这如水的日子。我们开始还念叨旧事,那些心意相通的日子,和狗狗秀才在大学排练室旁,后操场的草地,我们心里是有温度。所以像疯子唱歌,酒精让我胸口有些东西在翻腾,一切都在摇晃,感觉自己在坠落,时光就突然转白。我想说,这个城市不会爱上你的,这城市谁都不爱。但我说不出来,我哭了。
后来去了贵阳,那时拼命想念遵义的一切,曾经骂了千百遍的城市,最后居然是自己舍不得了,那时青春,是咒骂,是那条再也回不去的操场草地。后来回去我沿着护城河边的路往前走,路在早晨显得特别幽长,周围有鸟在叫,我走在其中,觉得这个城市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很多人和事过去了也就白白过去了,天一亮这个城市又会走出无数人,而那时的我前程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悲观写到:人在生下来时是完整的,之后成长的日子只是一个消散的过程,而我正在消散的路途中,而且很快便会用完。
新的一年开始了,我的2015快结束了。身边的人都在谈论成功,微信滴滴滴的响声提醒坐在沙发上发愣的我,从搬家开始我仔细的布置过这里,买了新的沙发,新的桌子,我给自己决定这一定是新的开始。然后我就这样每天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像在等什么。等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成了一个颓唐的家伙,孤身一人,阴沉萧瑟。我想像着这个屋子曾经的主人,那个人女人是否也这么不安全,进门抖一抖身上的风尘,昂首在月光下驻足片刻,推开房门,孩子跑着出来。 这时我觉得很难过,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难过这该死的孤独。
家里墙上挂着一幅我从书上裁剪下来的漫画,上面写着梦。
太阳在升起,屋子却依然是微凉,窗台上落了厚厚的灰,麻雀在楼下的电线杆吵架,而我睡着了。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和一个高中的好友在医院,四周白色的墙壁冰冷,她站在我前面,给我介绍那个医院,后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醒来我发微信告诉她,我梦到她了。
我们是高中的好友。也在遵义一小段。她那些无疾而终的爱情总是莫名短暂。我们曾住在一个院子,那次最著名的冰灾我们就常常一起,她不是个多话的女生,不过我们总爱喝酒,年轻的身体里总有发泄不完的东西,然后是后悔的眼泪和回不去的日子。
我们曾约在新年见面,可惜每一次都很难遇见,工作之后,联系很少。
她回的短信对我梦到她这件事不置可否。她问我近来可好,我说还行。我问她时,她说真是巧,她最近都在医院奔跑,身体不如从前。许是年轻时喝酒很多昼夜颠倒的缘故。叮嘱她多照顾自己,要是不舒服就去哪儿走走散散心。再次说着记得聚一聚,却很少成行。
今年夏天,我结婚了,还是没走出遵义,在这座叫湄潭的县城,我们常常在湄江河一圈一圈旋转,有时觉得真是奇怪,曾想去得远远的,最后遵义倒是像一个走不出去的迷魂阵,尽管我在贵阳这么多年,有那么多真正关心我的朋友,最后还是要来到这小城,我说不清喜欢它哪里,是满目绿色的茶山,还是朴实的民意,或者就是爱上湄江河畔的杨柳依依。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就算一路无话,却从不觉得尴尬,他比我大几岁,他也出生在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问他:那年夏天你在做什么呢?
他只是说:那年夏天呀!那年夏天的清晨,我手上提着一个布袋子,走在湄潭的街上。街上只有破旧的早餐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日子,然后也如大多数人,赶最早的一班车,进入一个个工位,那时广场舞不像后来流行,那些蝉鸣像一个忽远忽近的长音,在城市的行道树上空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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