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村的东北角与邻县的万达村相邻，就隔一条小小的河，肈利江的支流，上面有一座桥架起两县的交通。志明的老婆，他姑姑介绍的媳妇，就是这万达村的人。她年轻时就曾在万达村的窑厂干过，专门做砖头的泥坯，那可是个体力活。对于窑厂的一些基本情况她也知道。
新建的窑厂正在招工，志明妻还要照顾家里小孩老人，不便前往。志明可以啊，作为文化人，他就去应聘窑厂会计。就这样，志明又从代销店营业员变成了窑厂采购员兼会计。
窑厂的主要业务是烧砖，至于为什么选择这个业务呢？经过ggkf以后，农村人民的日子越来越好，农民手里都有钱，住了几十年的老屋都需要翻造。市场上建筑材料也越来越紧俏，其中之一就是砖头成了紧缺商品。做砖貌似不难，就是把当地的土加入一些矿物颜料按照一定配方组合，打成泥坯，煅烧就成。做砖师傅单位另请，窑厂的第一问题就是没有煤炭。需要有人到北方去采购，这个任务那就非志明莫属。
绍佳至今还记得，那几年母亲拉扯这他们兄妹，父亲一年里最起码有半年奔波在外。中国的煤炭大省都在北方，志明去了山西、陕西和山东等省市。对于他而言这也是一个挑战，在此之前他最多坐车到市区出差办事，头一次到外省市跑业务。长期在农村忙活，无论是当教师还是当医生，面对的都是本地人，基本上都是以本地话为主，这回去了外地，普通话不标准是否会影响他的工作？
一回生两回熟，第一次去山西，那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声音无法入眠。志明吃东西比较挑食，在家里总被人称之为“先生”。在农村有时这“先生”是一个贬义词，说明这个人比较“疙瘩”，不容易和人相处，什么事都喜欢和人不一样。吃惯了南方的大米，到了山西，以吃面为主的地方，志明能习惯吗？去外地还得准备全国粮票，没有这硬通货如何吃饭？为此志明媳妇专门跑了趟娘家，到几个兄弟姐妹那里置换一些全国粮票，就怕志明出门后饿肚子。志明母亲心里牵挂，媳妇也担心。外地在本地人眼里就是落后和蛮荒，生怕志明去外地会凶多吉少。
出门一趟最起码半个多月，能办成事当然是好。有时跑了一趟，回家只是为了差旅费不够，回来后续上钱继续出门。在绍佳印象里，父亲背着一个黑色的大挎包，也没有现在的那种拉杆箱。出门的一家一当都在那个挎包里。无非就是几身换洗衣服和单位合同公章等，钱款粮票也不知放在什么地方。
每次父亲出差回家后，在家里的饭桌上时常会说起出差时遇到的一些人文趣事、惊险一幕。语言不通闹的笑话也不少，人家指南你以为到北。时间一长，志明的沪式普通话也有所长进，出差也愈加有经验。每次志明听父亲说起这些轶事，绍佳总是用心听着。也知道课本上的地图里说的故事其实并不遥远，父亲的足迹正一步一步在探寻着。绍佳最喜欢父亲出差回来的日子，每次从外地回家，总会带来惊喜。外地的小吃、美食那是没有，这些都是需要凭飘供应。但另外一些，各种当地的水果，工艺品可都是不用票据就可以购买。
最令绍佳难忘的就是山东烟台的苹果。个头不大，却酸甜可口。陕西的红富士那时可是稀罕货，上海郊区还很难看到，绍佳却已经尝鲜。有时很难想象，父亲一路风尘仆仆，有时可能忍饥挨饿，兜里的几个苹果明明可以垫饥，他就这么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把好东西带给自己的孩子！多年后绍佳每每想到此地，总忍不住红了眼眶。
窑厂终于可以开工了，可以烧砖了！等待志明的又是什么样的命运？
2020.9.21赶车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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