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ea
“放牛娃”阿军,和我爸同岁,他死在村口的那年,我上大一,19岁。
原来,我只觉得我们村物质很匮乏,找到阿军的尸体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村在精神上更是贫瘠。
01
还没搬家的时候,每次告诉别人我家在哪的时候,总是说:就是那个放牛的傻子家隔壁。
邻居一家,三代都是放牛的,而这一家人,像是被上帝诅咒了一般。
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80年代,这算是幸福的家庭,可不巧,母亲有精神病,很早就去世了,有一儿一女遗传了精神病,还有一个儿子是侏儒,没人愿意嫁,只有一个正常的女儿。
从我记事起,他家就是“老光棍”父亲带着精神病儿子阿军,每天靠着家里的老牛,给村里的村民犁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阿军长到了四十多岁,大家背地里还是叫他“放牛娃。”
其他三个孩子一年回来一次,有时候是暑假,有时候是过年。
02
1米8的瘦高个子,每天都在太阳底下工作好几个小时,脸还是白白嫩嫩,如果他不是每天坐在门口自言自语,是不是傻笑几声,不知道村里多少姑娘愿意嫁给他。
靠着放牛发家的阿军父亲,他的存款总是让种地的左邻右舍好奇,可每次早中晚饭,大伙总喜欢端着自己的碗串门子,阿军和他父亲,碗里永远只有一个菜,有时候是大白菜,有时候是小白菜,都是他家园子里的。
按道理来说,给“放牛娃”阿军找个傻媳妇,完全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这样的事情,村里有傻孩子的家庭,不足为奇了,可阿军的父亲,从未打听过有没有谁家有“傻子大姑娘”。
以至于,40多岁的阿军,连姑娘的手长啥样都不知道。
03
我爸喜欢开玩笑,也喜欢和阿军开玩笑。
比如,早上:“阿军啊,起来这么早就去放牛啊,别又把牛搞丢了哈。”
阿军露出那又傻又天真的笑,不知道自言自语说了几句什么话,就结束了。
比如,晚上:“阿军啊,今天是吃大白菜还是小白菜啊?我见早上买了几条猫吃的小鱼,搞给你吃冒?”
阿军还是那样笑着,把碗伸过来给我爸看,满足的说着:“有鱼!”
除了我爸,愿意和阿军交流的人,也是这样和阿军交流着。
大部分人,看到阿军的时候,都会选择假装没有看到,阿军也还是对着他们笑。
04
找到阿军尸体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在阿军死之前,他也不见过几次,但是几天后就自己回来了。
所以,这一次大家也以为是一样的,过几天就回来了,阿军只是去找不听话的牛去了,牛都回来了,阿军也该回来了。
警察来的时候,只见过死人,没见过警察的阿军父亲慌了,不知所措,得知警察是来让阿军父亲确认尸体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是一种解脱,冷漠的解脱。
阿军父亲从警察局回来的时候,按照每天的规矩,给自己炒了一个大白菜,煮了一大锅米饭,坐在门口吃完了,就关灯睡觉了。
奇怪的是,一向八卦的村民,对这件事情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也没人任何人去问阿军是怎么死的。
05
所以,我也只知道阿军死了,好几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也从来没问过。
偶尔我会问自己:自己的邻居死了,为什么从来没去问一下原因?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不关心,所以,我觉得,我也不关心。
我想,阿军也不愿意自己生来精神上就有问题,可,谁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只知道傻笑。
从小长大的村子,从没觉得那个地方冷漠,左邻右舍的关系都很好,知道阿军死的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村,寒冷的像北极。
阿军死后,我对自己说:
“如果自己身边再出现阿军这样,天生精神上面就有问题的人,不需要多热情,只需要平常心,也不要害怕,精神病又不传染,该关心的时候,就关心,不要到人家死了,都不闻不问,这样妄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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