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的年会上,我终于走近了他,那个将会改变我一生的人。
那一年,我25,从大学毕业两年了,进入了我目前所在的公司做文案策划也两年了。
这是一家家族企业,在我们当地是数一数二的,能进入这家公司我觉得特别幸运,因为他,也正因为有他。
他叫安君泽,正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那天,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坏了东西,隔三差五地就要去上洗手间,在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置身于洗手间之时,我突然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我一下子懵了。
因为那个对话分明是一男一女的,也就是说,其中有一个男人竟然待在女生厕所里,我一下子就头皮发麻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本能的我就有些想歪了,我抱怨着上天,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这种事情,这两个人也未免太过饥不择食了吧!
但是当我彻底听清他们的对话后,我一下子从单纯的抱怨又急剧增加了紧张、不安和恐惧了。
那一刻我不只想要抱怨上苍了,我还想好好抚慰一下我可怜的命运。
因为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公司的安总经理和她的妻子——程氏企业千金。忘了说一句,我所在的公司正是程氏企业。
他们在这里对话也绝非偶然,我清清楚楚地听到程锦云是哭着向他控诉他的罪行的。
原来就在刚才,也就是我来之前,安总竟然和今晚上的一个受邀的当红女明星在这里偷情,然后就被一些人发现告知了程锦云,所以,她就拽着安总在这里声泪俱下的控诉了起来。
她骂他白眼狼,忘恩负义,要不是她,要不是她的家族,他会有今天的地位,会有今天的名利和财富吗?
可是他非但不知感恩,居然还不断地背着她在外面偷腥,听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今天并不是安总的初犯,原来他早就是一个惯犯了,而程锦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隐忍原谅了他。
我真是惊讶得不行,没想到平日里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几乎是全公司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安君泽——安总经理,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那个时候,我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蹲守在办公室里,渴望着能多看他一眼,要是赶上他哪一天心情好,对我们的哪个人哪怕随意地笑上那么一笑,我们中的那个人就会整天的魂不守舍、像捡到宝似的“咯咯”笑个不停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外表上无懈可击、业务能力上所向披靡的完美男神,他的本质竟是如此不堪,出于私心,我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的。
安总回她,他根本就不稀罕她的家族,也根本就不稀罕这些所谓的名利富贵,这些年来,他为公司付出一切,可是却从来得不到他们的认可和尊重,不管他怎么做,他们都不会满意,他们从来没有一天把他真正当成一家人看待过。
而在外人眼里,不管他做的多好,他们永远都会给他安上攀龙附凤、吃软饭的名号。他已经受够了,他再也不愿意忍受下去了……
他们甚至还谈到了离婚以及分割财产的问题。
听着这样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如此毫无尊严地剖析着自己的处境,我竟然无法控制地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同情。
而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此刻我应该做的不是同情他人,而是应该同情一下自己,现在我要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个难堪境地,他们看上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解决的,而我的腿却早已蹲得麻木不仁了。
我想调整一下姿势,却不小心把脚碰到了门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外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轻轻地推开了门,在他们两人的注视下,我低着头极其羞惭地走了出去。
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我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我听到了他们最隐秘的秘密,他们一定不会容得下我,他们是否还会因此把我杀人灭口呢?毕竟像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人,对付我这种一无所有的底层里的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我只得不断地对他们说着“对不起”,妄想他们能大人大量原谅我一回。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然后我就听到程大小姐愤愤地“哼”了一句,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远了,良久后,我抬起头正对上安总有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我又快速把头低了下去,然后他也走了。
我步履蹒跚地回到了宴会上,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好多的感觉。
朋友过来找我,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如何启齿,一抬起头来就看到安总和他妻子挽在一块儿十分亲密地向我走来,我吓得要命,抿紧嘴巴一动不动,这时我却突然看到安君泽对着我友好地笑了。
那是第一次,那是我进公司两年来,他第一次确确实实地对我笑着,而非我的臆想。而且分明笑得那么和善,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我看着那个笑容,又想起刚才的事,心本能地纠在了一块儿,不知为何那个笑容突然让我觉得特别恐怖,特别诡异,好像是暴风雨前那海市蜃楼般的美好宁静。
他没有在我身边停留,很自然地和我擦身而过。
我的朋友激动得不行,推着我的手大声叫着:“天哪!他对你笑了,哇塞!你好幸福,男神居然对你笑了,他笑得也太帅了吧!好羡慕程锦云,居然能嫁给他,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看他们多恩爱……”
我没有再听下去了,在那之前,我也的确是和我这位朋友一样想的。
一直以来,他们两个在我们所有人心目中就是真爱的化身,是伉俪情深的代表,一直以来他们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样的形象,而我们也确实是这样深信不疑的。
而今天,我的价值观彻底崩塌了,我没有想到他们看似恩爱情深的背后,竟然还掩藏着那么龌龊肮脏的真相。
整个晚上我都坐立难安,怕他们突然会找我麻烦,可是没有,一直到结束,一切都相安无事。
走出酒店的那一刻,我呼了一口气,逃过一劫。
而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我完全放松安心的情况下,麻烦来了。
一辆黑色越野突然停在了我的旁边,我在心里叫着“完了”。然后我看到车子摇下玻璃后,安总转向了我,墨镜下的他的眼睛我一无所知,只是他的口吻极其平淡:“上车,我送你。”
我浑身颤抖,赶紧推辞:“谢谢安总,不用了,我家不远,我打的就行了。”
他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说:“我有工作要和你谈,上车。”
我知道这是个再也无法推脱的完美借口,我不情愿地战战兢兢地坐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的窗户全副关着,车顶上亮着一抹柔和昏暗的灯光,车载音乐上播放着轻音乐,我觉得空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让我有些窒息。
他突然开口问我:“你叫什么,哪个部门的?”
我努力抑制住起伏的胸膛,一五一十地回道:“我叫江沅,是企划部的。”
“江沅……”
他在嘴里回味着我的名字,然后说道:“名字很好听。”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激动,然后恭敬地回道:“谢谢。”
接下来便是一阵静寂,我心下难安,却只能强作镇定,看向窗外希冀得到一丝释放,窗外灯明如昼,车水马龙,反倒更搅得我的心不得安宁了。
恰在此时,他又突然开口问我:“家住哪里?”语气依旧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这时突然有些慌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幸福花苑。”我看了他一眼,他正专注地开着车,我又继续说道,“我家离这里不远了,您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你还要替我节省这点油吗?送到半路不送到家,别人还以为我这个领导这么不近人情呢!”
说着他竟然笑了一下,虽然十分委婉,可是我分明是看到他笑了,我一下子便心安了,甚至有些如沐春风,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他一向都太吝啬笑容了。
我赶紧回道:“怎么会呢?安总,您很好……”
我竟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好像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的不快了,我觉得我们相处得是那么和谐。
只是一瞬,他终于开口提起那件事了。我觉得气氛一下就变了。
“刚才,你全都听到了?”
这问话实在太过突然,我的心一下就剧烈跳了起来,他许是看出了我的紧张,又加了一句,“别紧张,我就是问问而已。”
他的安慰让我感到特别安心,我真的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听话地对他点了点头,好像我所说所做的不过都是他授意的罢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此话怎讲。我想了一下,若从他的角度来看,确实有些,但若是站在程锦云的立场看,他甚至有些混蛋,但是我当然不可能会去这样评价他,我还没傻到那份上。
只是我又实在不知该如何措辞,此刻,我真觉得比起他的兴师问罪还叫我为难,我沉默了。
他继而又开口道:“还是说,你觉得我很混蛋?”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他,他居然猜到了我的心思,而且此刻也正对着我看,目光如炬,我的脸红了,空气着实有些暧昧了。
“我承认自己的确混蛋,我也不为自己辩解,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又问道:“你们私下里是不是都看不起我?”
我没想到堂堂安总经理,内心居然会如此自卑,如此没有自信,这真让我大跌眼镜。
我实话实说:“绝对没有的事!在我们眼里,你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男神,我们大家都特别崇拜你!”
“你也是吗?”
他着重强调了一句,我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们不觉得我是攀龙附凤、吃软饭的?”
“怎么会呢?你的业务能力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你即使不靠任何关系,也一定可以凭自己努力得到这一切的。”
看着我那么笃定的模样,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这一次我终于看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简直看呆了。
我到了,下车后,我和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后他突然又摇下车窗,叫住了我。
他对我说:“很高兴认识你,江沅。”
我也说:“很高兴认识你,安总。”
然后我就迅速跑进了公寓,我怕再迟一步,我的心真会跳出来了。
真好,他记住我了,他终于记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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