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桃

小时候家里很穷，基本要不到零花钱，手头很拮据，瞧见别人吃零食，就故意扭头不看，免得口水淌下来丢人。幸好我家果树很多，有各种桃子、李子、梨子、桔子树，同类水果的不同品种成熟的时节不尽相同。因此别人吃垃圾食品的时候，很多时候我也有水果可以吃，家里没有果树的同学反倒羡慕起我来了。

小学二年级的某一天，我带了几个洗好的早熟的桃子，照常课间拿出来吃。可能是那些桃子太过于新鲜诱人，有个同学实在忍不住了，拿了一毛钱要找我买一个尝尝。我不好意思收他钱，连说送给他吃，可他坚持要给我钱，说反正去外面买也是要花钱的，外面的桃子还没我家的桃子好，于是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后来，不少买家主动找上门，我便开始在课间卖起了桃子。家里桃树太多了，桃子熟了爸妈又没时间去街上卖，烂了掉到地上也是可惜，不如我帮忙卖出一点，卖的钱爸妈又不要，这样还能攒下不少零花钱。

为了准备买家能到手即食的上等货品，每天清早，我就起床摘桃，专挑个头大的漂亮的摘，摘完桃子就拿盆兑盐水泡它们，泡一段时间后再一个个轻轻搓洗，把桃毛都搓掉，然后再用清水细细地漂洗两遍，最后放在干净的桌子上晾干，才用袋子装好。

学校离家不远，一里路左右，我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提着桃子走进校门。到了教室后，老师正在监督朝读，这时是不敢卖桃子的，只把桃子偷偷塞到桌子抽屉里。下课之后，便有班里的同学买家陆续找上门，品相最好的桃子我卖两毛钱一个，一般点的一毛钱一个，有些没钱买看上去又想吃桃子的同学，我也会送一点给他们吃。奇怪的是怎么大部分同学都那么有钱，有的人刚买了两个吃了，上完一节课后又来了。

销售过程说是抢购一点也不为过，下课铃一响，同学们就蜂拥而来，忙得我眼花缭乱，一毛两毛的票子收下来没空整理，塞在抽屉里揉得像老咸菜。上课铃响了，还有同学在递给我钱要买桃，为了不让老师进门发现，我都是很及时地把桃子收好，冲要买的同学赶紧使眼色摆手，暗示他们这节课下了再来买。

后来我买了个圆圆的带拉链的小零钱包，只有一个格子的那种，用它来装销售款，可是还是没空在卖的时候整理钞票。那些毛角票子被我快速地塞在里面，两节课下来，便鼓鼓囊囊，这个时候我带的桃子一般也卖完了。

有时老师也会拖堂，老师在就好比城管在，小贩是不敢出来做生意的。要是遇上周末补课，又恰逢遇上补的是爱拖堂的老师的课，有时半天时间都没法卖桃，眼看着带的桃子渐渐变得不再新鲜，我就干脆送一些给老师吃。

那些爱拖堂的个别老师后来不知从哪里得知我在教室卖桃子，但因吃过我家的桃子，都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偶尔课间时分，老师在上面看书，让我们在下面自习，还有同学递钱给我要买桃，我也就原路把桃子传过去。为了表示感谢，有时我也会专程准备一袋上好的桃子送给老师。哈哈，原来自己从小就懂得行贿了。

因为货好，销路不愁，货物品种多，销售期也长，老师又给开一路绿灯，又是按个卖，一夏的桃子卖完，一年的零花钱也就稳入囊中了。印象中第一年卖时记过账，那年的桃子我一共卖得了一百八十多块钱。

三年级时村里的小学和另一个村的合并，校址搬迁，上学的路远了很多，但新的同学依然爱吃我家的桃子，为了服务好他们，我也就不辞劳苦了，好在当年力气很大。

就这样，从小学二年级到五年级，我一共卖了四年桃子，而且从开始卖桃子起，再也没找家里要过一分零花钱。五年级时我还组织班上同学给一位因家庭困难差点辍学的同学捐过款，五十多元善款中有好几块钱是我拿卖桃子的钱捐的。

李子和梨子是暑假里吃的，没法卖，秋天的时候也会带点大个的桔子去卖给那些家里没桔子树的同学，不过因为当地桔子树很多，销售额和桃子的没法比拟。

在班上做生意并没影响我的学习，我的成绩一直稳居第一，甚至有同学因此造谣，说吃了我家的水果，成绩也会变得更好。这就相当于给我免费打了广告，我带的桃子更好卖了。

多少年过去的今天，给儿子一连削了好几个桃子的我，又回忆起了这段趣味中略带辛酸的往事。比我小五岁半的弟弟上学时并没有像我一样卖桃，我的儿子就更不用说了，成天要买这买那，我们也很少限制他，一天下来，给他买水果零食饮料都能花掉好几十块。

有点遗憾我没有去经商，或许不上大学很早的时候就去做销售的话，没准现在已是千万富婆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