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货（1）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九爷放弃了在京城赶脚的营生，逃回家乡。途径淄博，在市场上买了个女人回家。从此那个妇人在铁门关前关住下来，直到寿终正寝。

九爷是有过家室的，京城古玩家高府的丫鬟小娥。小娥五岁被卖进高府，做了高夫人的贴身丫鬟。乖巧伶俐，又生的风流灵巧，婀娜多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自带风情。十八岁那年被高爷纳为妾室，很会撒娇取巧，独得专宠，让高夫人很是不爽。

一次生意场上的失误，高爷赔的人财两空，声名受损，怒火满怀。大夫人也恨恨不已，认为高爷情场得意，必然败财，都是小娥骚情，使高爷乱了分寸，失了计较，心不在焉，所以毁了一生清誉，把小娥捆了暴打，高爷羞愧难当，急火攻心，一时不虞，中风了。在高老爷中风期间，遍体鳞伤的小娥被大夫人捆了，偷偷卖给九爷。

九爷是高家的马夫，对小娥爱慕已久，受宠若惊，带着昏睡的小娥连夜赶回家乡，三年没去过京城。

九爷家贫姊妹众多，见小娥生的美丽，又风情万种，以为她出身娼妓，有辱门风，百般刁难。七姑扬言要与九爷断绝关系，母亲又非常严苛，小娥在精神上非常压抑，物质上又被百般克扣，九爷不在时，时常受到各种辱骂，小娥受不了生活的巨大落差磨难，郁郁寡欢，几次想逃走，九爷百般抚慰，低声下气的哄着。

春去秋来，小娥生下一个男孩，失血过多，撒手而去。九爷差一点得了失心疯，迁怒于孩子，把孩子扔到乱坟岗，多亏十爷心善，偷偷拣回来，养在别处。九爷深恶孩子，看到孩子就烦。虽然又返回京城，蹉跎数年，再没有讨过媳妇，只在烟花柳巷转悠。

这个妇人没有名字，或许没人问过她的名字，久而久之，连自己都忘记了。九爷喊她“丑货”，丑货就成了她的名字。

丑货是被自己的男人卖掉的，怀里还有一个女孩，瘦的只剩两只眼睛，呆呆的瞅着这个世界。

丑货是街头小饭馆老板的女儿，幼年失去母亲，很小就在店里帮忙了，由于身体单薄，专管收钱拢账。饭馆的招牌菜是豆腐箱子，豆腐箱子制作工艺繁复，用料讲究，咸香可口，食客如云。丑货干净利落，青春靓丽，有几分姿色，被称为豆腐西施。

送豆腐的翔子也是一个苦孩子，八岁被父母送到师傅家学艺，每天早上三点半起床，半夜才睡，经常挨师傅打骂，与丑货同病相怜，丑货经常给他留饭，补衣服，两个孩子相依相伴，十分默契。

九爷用一块银元买下了母女俩，真实情况是买一送一。送的这个礼物仿佛臭肉上的苍蝇，让九爷耿耿于怀。丑货的前任丈夫一再强调，好用、能生娃、暖脚、干活，比牲口强多了。丑货紧紧抱着妞，盯着九爷，惶恐、迷茫还有解脱。看着那双眼睛，九爷就走不动了，仿佛溺水掉进湖里，那是小娥的眼睛，尽管迷茫枯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