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

作者: 卢浮宫张三疯 | 来源:发表于2018-07-10 16:29 被阅读71次

我的左额有一道一厘米长的疤,如今已不大明显了,又有刘海遮着,大部分我初中及以后结识的人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个疤。
我就服那个医生,他撩起我的头发看了看,叹口气,看着我妈诚恳地说,来的迟了,要是夜黑来过来,就留不这个疤。啊!我不自觉大叫一声,不知怎么回事。你这包扎的不对,医生和我妈说,手里拿着我左额上包扎的布。

早上七点多,我刚醒过来,手机铃声响。
对了,你爸叫你哥哥回村儿锄谷了,你哥哥就用剪的把自己捅来,我妈和我说,你说愣不愣。甚,甚情况了呀,捅哪儿来?捅大腿上来哇,去县医院缝了两针,不回又不是非叫你回,我妈无可奈何地说。不用管他来,没大事情就行,我说,没办法,二十三来还和以前一样,脾气一下也没改。你又不是不知道,黑夜不睡,看手机看的半夜两三点,一睡就睡的第二天晌午来,家儿有饭不吃就出的来,黑夜十点多就又回来来,第二天又是晌午不吃饭就出的来,说也不听,一说还就急来,实在没办法。我说,不用管来,由他哇。我妈转而又问我,还有钱了哇。有了,有了,我回说。好好学啊,不要光打游戏,家儿甚你也知道,自己靠自己,俺们供你念了大学就算完了。知道,知道知道,我心里很矛盾,但回的还是很利索。我妈说,知道就行,时常洗衣裳啊,袜的不要堆,干净些儿。我说,不堆。我妈说,行,挂了哇,不在跟前又看不住你。我笑说,看不住还是说。我妈说,挂来啊。我放下手机,把枕头拖到了脑袋后边,靠着枕头,我闭眼想了一会儿。此时,宿舍其余四个人还都没什么动静,不过应该都醒了。天早已大亮,四点半到五点,天就慢慢完全亮了。楼道里也没什么动静,周末就是这样,总得十点往后楼道里才渐有人开始走动,洗漱,去厕所,大声商量着中午该吃什么。


你哥哥还来了不,你再回的问问他,这星期啊,就这星期,星期天也行,过俺家来寻我,他要是还不来就算来,念不成就罢念来,学个甚技术也能活,我老班的两手交叉在胸前,五分生气五分恳切地和我说。我背着手,尽量哇,俺哥哥不听我说,今黑夜俺爸就回来来。
晚上八点多,我听见我爸摩托回来了。我爸上了楼,进了家,站门口问我妈,大小了(大儿子)。我妈站电磁炉跟前,看熬米汤,头也没扭,你小的不听话啊,和我说不念来,两三天都没去学校来。怎么来,怎么就不念了,我爸问,他显然很懵。我妈说,咱也不知道。我爸看我,二的你知不知道了,打架来。我看着我爸,不知道,架应该每打,我也不知道为甚不念了。
半夜我哥回来了,我睡着没起,只是看着。我妈坐床沿边,没动也没说什么。我爸立着,很平淡地说,明天去班儿上课啊。我哥不在意,高声说,我不念了。不念了你计划干甚了?没甚计划,打工哇,有饭店儿用了。我爸说,打工,考不上高中,把初中念完再说,不由你。不念来就是不面来,用书你管了,我哥很不耐烦地说。说甚了呀你,跟你老的说话就这态度,谁教你来,我爸一步走到了我哥跟前,我哥这时已比我爸高出了一点,你再说一遍。不说来,你又不是没听着,我突然想笑,没想到我哥这样。突然我哥靠到了火炉的上,火炉晃了晃,我哥弯下腰把手扭后边拍了拍大腿后边,又直起身拍拍腰后,边笑说,你打哇,反正我是不念了。我听见了我妈极速的啜泣声,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爸摸摸衣兜,又左右看了看屋里,二的,把烟给我扔过来,你窗跟前了。我问我爸,连盒子扔还是扔一根,我边说边弯起腰伸手,我爸已在床边斜着身子,手伸了过来,说,烟盒来。他接了烟盒,从衣服里兜掏出打火机,抽出一根烟,点上了,又往我哥走过去,边走边吸了两口。屋子本来就不大,南面靠窗两张拼起来的单人床,门一边一张写字台挨一个衣柜,中间只剩了几步的地方。

屋子里烟雾缭绕,自然烟味也很浓了,我妈起身开了窗子,光能吸烟,光能打麻将。我爸立马反感了,你哇不是,能干甚了,光能说我。
后来我几点睡着了,也不很清楚,迷迷糊糊听到了父子谈判的结果,不念就不念了。
我妈本来已平静了,听到这话,立马又哭又说了起来。这回她没说我哥,说的是我爸,结语是父子俩一模一样,你去哪也待不长,看你小的哇,烹饪学校,念成再说。


烹饪学校果然没念成,我哥念了也是半年多。初二下学期,我爸出事了。起先在市里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我哥一直看着他。回来县里时,我去看了我爸。从这以后,我哥就打工了,这儿半年,那儿半年,印刷厂,大饭店,烧烤摊,跟人装潢……
转眼,已经八年了,我也从初二到了大二。

二的,微信还有钱了没哪,给我转个一百呀,这个月发了工资就给你还。我给他转了一百,又发了句,我也是还有几百,过几天就问咱爸要了。


我爷爷去年病重,全家人吓了一跳。
今年过年,全家人都在,三间屋子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都忙的。我爷爷基本一直坐在他那把老的椅子上看,指指点点,说这说那。行来,你就安生坐的哇,我都安排好了,炒盘盘(炒菜)有张飞,俺俩姐姐和俺娘打帮,其他孩呃们叫他们瞎耍哇,等等,人就都来,到时你坐桌吃就行来。说着话的是我五叔,他是我爷爷的儿女之中最成器的一个,搁城里也就是普通双职工家庭。他最会讨我爷爷欢心。我没事也看我哥炒菜。我爷爷看着我哥炒菜,又说了,张飞就跑了这几年,想干甚了。我哥没说啥,打工能有甚办法了。就不能打工们,闹个甚了们得,我爷爷说。我的两个姑姑赶忙说了,瞎操甚心了爹,甚心也操,孩的们管不了就由他们哇。
开饭了,三桌坐不下。我五叔又说了,坐不下能站的站的吃,咱兄弟们俩姐夫和爹娘坐一桌,俩姐姐和大嫂三嫂四嫂坐一桌,念书的孩孩们坐一桌,张飞你也和俺们坐,军军(我表姐夫)也过来坐。
我们两桌都吃完了,只有我五叔他们那张桌子吃不完,年年是这样,等我爷爷买那个下了桌。我五叔都要把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家庭分析一遍,说怎么怎么样,咱这一大家才能怎么怎么样。说到了我家,我五叔对我爸说,三哥,你张飞你也清楚,不要叫他学了你了,哪也待不长,他不念书你也没说甚,送了个烹饪学校也没念成。我在一旁找我的数据线。二的,你也过来,我感觉我五叔已有三分醉意,其它的泥老五也不多说来,叫你张飞再多学几样菜,再炒的好些,咱这料不行,说着话时他看向我哥,你再好好专研专研这个炒菜,只要你行,五叔就给你行个合适的地方,县儿也行,市区也行。我哥点点头。我五叔只对我说了一句,你好好学就行来,靠自己,五叔这些本事也帮不上你,你不像你爸和你哥哥。


外人一直觉得我和我哥性格截然相反,连我有时也有这种感觉。初中在一个班读了一年多,直到我哥不念了,班里还有人不能确定我和我哥是不是亲兄弟。我一遍遍说,我九六年十月,我哥九五年六月,就差一年多些。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哥究竟为什么不念书了。虽然他不念了,但他却给我留下了一种庇护。嗯,你知道的,有时不是你不欺负人,就没人欺负你。现在,我哥和班里几个兄弟的联系有时比和我的联系还多,我有时觉得不可思议。
有一个和我哥大打过一架的,现在关系也不错。当然,我哥他们那拨人也就是念了初中后就都分崩离析了,只不过我哥是最早一个离开的。五六个人,现在基本也都是各处打工,家里有钱的,不愁结婚就是了。
当然,现在他们也很难凑一块,也就是过年都在县城一起玩几天。
过年在家的一段时间,基本拜完年。他联系他的那几个兄弟玩,我也联系我的几个朋友玩。
我高中的几个朋友了解我的性格,我父母甚至也不太清楚,可惜我和我的几个朋友现在有些疏远了。
我的那几个朋友了解我,我哥的兄弟几个了解我哥。父母对我俩的了解,我不清楚。我也不觉得我和我哥有什么相似之处,长得差不多高,体重也差不多。有一回,我妈突然和我说,我看你和你哥也一样,一个是俺们一说就急来,一个是说杀也不吭气。我不记得我那回怎么了,我妈说出这话,但确实,别人说我的时候,我不吭气。当然也没我妈说的那么夸张,说杀也不吭气。

哎,哥哥,咱爸咱妈快回来来,要不咱打完这把就关了哇。我扭头看看表,边打边和我哥说。怕甚了。咱爸咱妈又不是不知道咱俩肯定玩了,况且,咱爸咱妈又不怎么说你。我说,我还是怕咱爸咱妈说。我哥无奈,行,外咱打完就关了,我出的来啊,吃饭的时候你叫我。
饭快熟了,我妈说,该叫叫你哥哥了。我就站在我家前头那家的阳垴上头喊了。
这游戏机还是我叫咱爸给咱们买了了,卡也都是我借的来,我哥又和我说,叫你过地儿摘俩辣椒的,还不去了,你又不做饭,我做了,叫你多跑几步也不肯。我也不清楚那时我为什么不肯去,总之没去。我去了门口外边,我哥可能以为我去了,然后就回去硬说没有。我刚到门口,我哥就跟出来了,你是不是不想去,不想去你就不用进来来,进来我就打你,说着他踅摸了踅摸院里,找着了一小块砖头角。我没说什么,只说,反正我不去了,你越急我越不去。我哥说,那你就别想进来,谁让你让我炒不成菜,就差俩辣椒的就能下锅了。
那时的十多年后,现在的去年,我看到了李安的那部电影,人生不像做菜,不能等菜全齐了才下锅,恍惚间脑子里又浮现了这事。
我那时也固执了起来,我哥也固执,于是我的左额就留下了这一道疤。他以为我不敢进,一遍遍说,我一点点往进走,想他也不敢扔,结果他把那一小块砖头扔了出来,那砖头就朝我飞了过来。

至少那块砖头砸中我的左额的那一瞬间,我想我兄弟俩想的是一样的。
现在我们俩当然还是好好的,尽管各自也都有许多的不如意。前几天天气实在热,我晚上两点多睡不着,突然想起给我哥发了个微信,南方热不热。
第二天早上我看微信,热,热得不能出门。还有一句,不知道咱爸老早以前买的外风扇还能不能用。我回了句,能用。那就好,我哥回。
可现在每逢下雨,我都会想起那句,马孔多在下雨,心里感觉有泪要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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