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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腊月十八,天气寒冷,寒风瑟瑟,人们穿起了棉袄,戴起了棉帽,围巾也裹得严严实实。
春节将至,火车站内人来人往全是提着箱子回家过节的人,大包小包装得满满当当。路上车辆不停鸣笛,催促前面的车辆快些走。
白羽提着箱子站在路边,凛冽的寒风吹进脖颈,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将围巾拉紧了些。
一个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问过价钱后便将自己的行李往后备箱放,随后坐上车后坐。车里开了暖气,白羽的身子也暖和了不少。
司机本想和他唠嗑几句,可他每次的回答都极其敷衍,有时甚至不答话,见他这副模样,司机便识趣地闭上嘴。
路程不算长,没一会就到达目的地。眼前是一幢年久的老房,白羽在门前站了许久,迟迟不肯开门进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手轻推大门,大门因年久早已生锈,白羽费了不少气力才将门打开。
屋内东西位置摆设还和以前一样没变,唯一不同的就是都沾上一层厚厚的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白羽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回来过了,八年,十年,大概是有的。正常来说这房子本该出卖,但这里有他过去的回忆,即使是一些他不愿回首的往事。
房子是老式砖瓦房,他花了两天时间才打扫干净。买菜做饭,饭香味弥漫开来,盖住房子里原本的霉味。
吃过午饭,白羽便出门了,他来到一幢熟悉的房门前,想敲门,抬抬手却又放下,他不知道这里住的还是不是以前的人。
“咔哒”,房门从里面被打开,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你找哪位?”
“我找阳生,请问……他是住这里吗?”听见阳生这个名字,老妇人眼底流露出一些悲伤,随后问道,“你是?”
“我是……白羽。”
二
白羽坐在车后坐,张姨在副驾坐着,说是带他去见阳生。
他侧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珠拍打着车窗。白羽还记得他第一次见阳生时,外面也是下的大雨。
那天天气不好,从早晨开始雨就下个不停,白羽喜欢坐在窗边看雨,听雨滴打在地上的声音。
记得那天他正在窗边看雨,突然就被父亲送上车带到了医院。这里满是各种药水味和消毒水的味道,白羽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只想快点回家。
白广庭同医生说了许久,他就乖乖在医院的走廊待着,哪儿也不去。
白广庭出来时只冷冷地说了句“你以后就住在这儿”后就离开了,留下小白羽一个人站在走廊里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医院的护士帮他把病房里的东西弄好。
白羽不哭也不闹,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看雨。正看着,一朵小花突然出现在窗台上,白羽皱眉,他一向不喜欢花。
抬手就准备把花丢掉,窗前却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你好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男孩指着花道,“你喜欢吗?”
白羽看了眼眼前皮肤有些病态白的小男孩,又看看娇艳似火的花,转身离开,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小男孩不死心地喊着,“我是阳生,你是今天才来的吗?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在这个医院里面好难找到同龄人的,对了,我就住在……”
阳生嘴里不停地说着,吵得白羽心里烦躁,他起身来到窗户前,冷冷道了句“别烦我”后便将窗户关上。
阳生愣了愣,“好凶啊。”
三
示好被拒,阳生也不恼,反而继续想着各种办法和他交朋友。
医院能玩的地方他都玩遍了,这几天快被闷死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人,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阳生每天游走在各个草园,将自己认为开得最好,最娇艳的那一朵花摘下来送给自己的朋友,虽然是单方面交的朋友。
有时从窗户口扔进去,有时又从门口拿进去,虽然每次它们的结果都是被白羽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桶,但阳生依旧不放弃。
他一拿到好玩的就将东西送过去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分享,尽管每次都只有自己在玩,他也还是乐此不彼。
“白羽白羽,快看,是乐高积木哦!”阳生举起手将手里的乐高展示在白羽面前,“我们一起堆吧!”
话虽这么说,最后还是阳生自己一个人拼的积木,拼的过程中他一直说个不停,哪个该放什么位置他都会说出来,并且说得津津有味。
遇到不会的他也会吐槽几句,过后又仔细揣摩说明书,期间白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表情也没有。
“大功告成啦!”阳生小心翼翼地拿起刚刚的战利品,走到白羽面前给他看,“白羽白羽,你快看!我拼出来啦!”
白羽没有反应,头也没抬一下。
阳生依旧不依不挠,“你快看嘛,快看一下……”
“你烦不烦,吵死了!”
白羽抬手,他只是想将阳生推远一点,却不小心将刚拼好的乐高碰到地上。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乐高积木散开,零件掉落在地面的各个角落。
阳生被吓到不再说话,白羽也愣住了,他并不是故意要摔碎乐高的,他只是想让阳生安静一点。
俩人站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阳生眼眶通红,却还是硬生生憋着不让眼泪掉落。
“……对……对不起。”阳生开口道歉,要不是他一直缠着朋友说个不停,也就不会这样了。随后便蹲下去将乐高零件捡起后跑了出去。
白羽坐回床上,余光撇见桌子底下还有一块零件,那个角落隐蔽,阳生才没有看见。本想等它放在那儿置之不理,想了想,最后还是起身将零件捡起来丢进床头的柜子里。
四
夜晚的月光格外皎洁,穿透树叶从玻璃撒进来,照在地上白茫茫一片。白羽躺在床上浑身难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一闭上眼总是看见那个令人作呕的场景。
鲜血,满地都是鲜血,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白羽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白羽一阵恶寒,撸起袖子就不停地抓,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抓得满手鲜血,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景象。
直到外面天蒙蒙亮时他才昏昏欲睡,护士推门进来时又惊醒过来。
自从他妈妈走后都是这样,没有例外。
阳生接连几天都没有来找过白羽,没了他在耳边吵吵闹闹,白羽倒觉得清净。
窗外雾气蒙蒙,一切都笼罩在雾气中,看不真切,白羽像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等雨。
身后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提着吃的走进来,“小羽,过来。”
男人声音浑厚,语气冰冷,很有威慑力,白羽却似没听见一般依旧坐在窗边。
男人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你气我把你送进来,我这样做也是……”
“我知道,是为了我好啊。”白羽缓缓起身,慢步向男人走近,语气里也是不屑,“这不是你们大人一贯用的借口吗,我懂。”
“白羽!我可是你父亲!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好受,咱们坚持坚持,只要治好了你的病你就可以……”
“可以什么?回家?”白羽嗤笑一声,像嘲笑他的话又像自嘲,“我们还有家吗?妈妈走后那就不再是个家了。”
“还有,你说你是我父亲,你扪心自问你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
“他们都说我是精神病,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你呢!你有管过这些吗?要是你关心我妈一点,哪怕就一点点,她也不至于那样……”
“小羽……你妈是因为生病,你现在还小,只要你协助治疗,是可以……”
白羽情绪激动,听见男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抓起桌上的水果砸过去,“你滚!你不配提我妈,滚!!!”
各种水果零零碎碎散了一地,护士们忙推门进来,“先生请您先出去,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
“先稳定病人情绪,快!”
“药,拿药!”
……
半响。
白羽回到窗边,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啪嗒啪嗒地打在窗上。忽然间撇到窗户角落的一朵小红花,不知放了多久,花瓣已经有些萎了。
看了会儿,白羽移开视线,这次的花没有进垃圾桶,而是任它在窗台自生自灭。
五
白羽走向外面,他不知道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雨水打湿他的全身也没有感觉。
一把雨伞罩在头顶,随之而起的是阳生焦急地声音,“你这是干嘛呀白羽,淋雨会感冒的你不知道呀!”
白羽神情冷淡,脸上满是不爽还有一点不耐烦,“不需要你管。”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的啊。”
“谁和你是朋友!”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话没说完,他就发现白羽脸色惨白,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视线往下看见白羽左手还在不停往下滴血,鲜血顺着水流不断扩散。
阳生瞳孔猛然收缩,想抓住他的手帮他止血又怕弄疼他,“你……你这是……你……”话语带上了哭腔也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滚!离我远点。”白羽嘶吼,准备离开却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意识逐渐模糊,只依稀听到有人在叫他。
应该是叫他吧,听不清楚。
像他这样的人就算离开人世也没有人会在意吧。
“小羽,来。”
“来这儿。”
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向他招手,是谁 ? 你是谁 ?
白羽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声地低吼。
地板裂出一条缝,白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极速下坠。白羽闭上眼,失重感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当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街上,来往的人群似是没有看见他一般。好熟悉,这里的一切都好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头好疼。
“啊!!!”一声惨叫传来,人们一拥而上都是在凑热闹,各种嘈杂声混在一起。
人群中央躺着一个女人,从顶楼一跃而下,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白羽进人群看着地上的女人,“妈……”女人睁着眼睛,目光死死盯着白羽的位置,突然咧嘴大笑,面目狰狞,鲜血不停从嘴里冒出来。
“小羽,小羽,来,来妈妈这儿,跟妈妈走。”
白羽神情惊恐,猛摇头。女人似没看见一般笑得发狂,尖锐的笑声划破天际,刺破耳膜,女人撑着四肢以极快地速度爬向白羽。
“来!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最喜欢妈妈了吗!!过来妈妈这儿!!!”
白羽拔腿就跑,他拼了命地往前跑,女人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六
就在女人即将抓到白羽的一刻,白羽突然惊醒,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
白羽身上冷得可怕,背后布满薄薄的冷汗。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伤口已经被包扎。
“白羽……有我在……”
床边传来喃喃细语,正是他昏迷期间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阳生。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嘴里不停呢喃些什么。
傻子。他们明明就是相处没几天的陌生人,可就是这个陌生人对他却比谁都好。
白羽皱眉“啧”了一声,门口就传来声响,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你醒了。”女人将东西放在桌上,看了眼熟睡的阳生“我是阳生的妈妈,你可以叫我张姨,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这孩子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偏要守着等你醒来。”
“你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白羽怔了怔神,这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的语气和关心,或许以前听过,只是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半响他才愣愣点头,开口道了句“没有”。
女人和他说了很多,说他父亲这段期间来看过他一次,白羽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并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而高兴。相反,对他来说,白广庭不来还好一些,来了看得人心烦。
次日清晨,阳生妈妈还有工作,为两个孩子留下早餐后便离开了。
阳生醒来发现白羽没有在床上后急得不行,刚想跑出去找就见白羽拿着牙刷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走了,我就想去找你。”阳生越往后声音越小,声音怯怯懦懦还带了一丝委屈,“你手……怎么样?”
“没事。”白羽冷冷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是什么情感,却还是让阳生大喜,毕竟这是白羽第一次好好和自己说话。
阳生在心里暗喜:很好,自己离成功进了一步。
一天下来阳生时时刻刻都缠着白羽,他有好多话想问白羽,想想俩人现在的关系,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为了能够时刻缠着白羽,阳生软磨硬泡,使尽浑身解数才求他妈妈给他换一间病房,转到白羽的病房里去。
阳生依旧每天给他送花,分享玩具,尽管白羽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至少不会再把花扔进垃圾桶,把他的玩具砸在地上了。
“白羽白羽,看,是蝴蝶哎!”
“……”
“白羽白羽,快看,有彩虹,好漂亮。”
“……嗯。”
“白羽白羽,我画的这个好看吗?”
“好看。”
“白羽白羽……”
“我在……”
七
和阳生相处的这段时间,连自己的话变多了白羽也没发现。
进来给他换药的护士也打趣道,“小羽的话变多了呢,以前可是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的,现在都会和我说谢谢了。”
“对呀,照这个情况下去这病很快就会痊愈了。”另一个护士接话。
“痊愈……吗?”护士走后,白羽盯着桌上的药喃喃自语。
夜深人静,人们进入梦乡。
“妈妈。”白羽在梦中喊道,随后表情惊恐,“不要,不要过来——”
阳生听见声响,起来便看见蜷缩成一团的白羽,额头后背全是汗,“白羽,白羽!你怎么了?快醒醒,我在呢,别怕。”
白羽渐渐平息下来,缓缓睁开双眼。又是那个梦,几乎每晚都会梦见,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白羽,你……怎么样?”阳生满眼都是担心。“没事。”白羽答道,想了想,还是补了句,“别担心。”
话虽如此,但阳生怎么可能不担心,来医院都是生病的,他的朋友又是割腕又是做恶梦,叫人怎么不担心。
后半夜白羽一直没睡,阳生也一直陪着他,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白羽开口打破这静谧的夜,“我……没有妈妈。”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楼上跳下来,那一栋。”白羽伸手指指外面的一幢高楼,“就在那儿,在我面前……”
阳生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但更多的是心疼。白羽还在说着,语气冷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脸上的表情也让人琢磨不透。
“他们说我妈有精神病,我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白羽撸开袖子,上面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新的旧的混在一起,触目惊心,“这些,我自己弄的。”
“我爸……呵,不是,白广庭把我送到医院,他说只要我配合治疗就一定可以痊愈。”说到这,白羽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治疗?是真的治疗还是怕我死在家里嫌晦气,谁又知道呢。”
阳生紧紧抱住他,滚烫的泪珠滴落在白羽后背,他声音颤抖道,“你还有我呢,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们就是一家人……”
白羽下意识想拒绝,他很久没有过家这个概念了,太久没有拥有让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可当阳生抱住他说出那些话的那一瞬,他犹豫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他可以吗,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吗?以后也会有人关心他,生病时在他床边守着吗?
他想试试,想再一次感受被爱的滋味。
八
阳生妈妈的手艺巧得很,做出来的菜阳生能搭着米饭吃两碗。白羽也很喜欢这种味道,是家的味道,是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白羽,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好,谢谢。”
阳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一副要看着他吃下去才罢休的模样。白羽无奈,将碗里的排骨吃下肚,“好吃。”
“那当然啦,这可是我妈的拿手菜。”说着便把菜全往白羽那边推,“我吃饱了,剩下的这些就交给你解决啦!”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阳生每次都只吃一点便说自己饱了,然后剩下的交给白羽。对比刚来医院时,白羽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皮肤也不再是可怕的病态白。
“白羽!快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儿?”
“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
阳生带着白羽来到医院背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怎么样,好看吧。”
“这是我无意间看到的,向日葵,也叫太阳花,我最喜欢的一种花。”
“因为你的名字里面有“阳”字吗?”
“对了一半。”阳生看向远处的璀璨金黄,“太阳花总是面向太阳,充满希望和光明,我的名字也是这样来的,向阳而生,所以我叫——阳生。”
阳生阳生,向阳而生。
“很好听。”
“是吧,我也觉……咳咳……觉得。”
“没事吧。”
阳生摇摇头,“没事,我们再看一会儿吧。”暖阳照在他身上,像一朵阳光下璀璨盛开的太阳花。
天气渐渐入冬,室外温差让窗户蒙上一层水雾,阳生靠在窗边用手指在上面涂画些什么。
“不出去吗?”白羽开口问道。一向爱往外面跑的阳生已经几个星期没有出去玩过了,即使出去最多不过一个小时便喊累要回来。
“不去啦,我今天好累,一点也不想动。”
白羽听到这话也没有多想,权当他是怕冷才不想出去。
春节即将到来,阳生妈妈准备带阳生和白羽回家过年,刚开始白羽是拒绝的,他很久没有过年了,白广庭过年也只是让他自己多点一些外卖,吃好一点。
奈何架不住阳生的软磨硬泡,外加他的妈妈也在一旁劝说,才终于说服白羽和他们一起过年。
吃过晚饭,一家三口和白羽就坐在客厅看春晚,阳生生病身体不好,春晚还没结束就被赶去睡觉,白羽也借口自己困了和阳生一起上去。
本该安静的夜晚却因过节而变得格外热闹,路上满是放烟火的人,谈笑声不断。阳生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声音笑了,“外面好热闹啊。”
“嗯,确实很热闹。”
“哈哈,新年快乐,白羽。”
“新年快乐。”
这一刻,白羽想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他贪恋着别人给予的温暖,想要将这份感情藏在心底。
九
过完节俩人又回到那个充满消毒水和药味的病房。
阳生在卫生间洗漱,抬头看见自己病态的模样,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回想起母亲拿到检验报告单时差点晕过去,父亲苦苦哀求医生的模样,阳生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后母亲和父亲怎么办,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没有人给母亲说笑话逗母亲开心,没有人向父亲说教让他少喝点酒。
还有,白羽怎么办,自己走了他会难过吗。
“对不起张女士,我们尽力了,三个月已经是最大期限……”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荡,阳生苦笑,只有三个月了吗。
天气入春,气候变暖,外面暖阳正好,阳生歪头看向窗外,“白羽,我们出去走走吧。”
白羽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阳生和他说话也没有反应,直到阳生叫了他三遍他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我说出去走走吧,你怎么了,这几天你老是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阳生和白羽在外面走了一会儿,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阳生走得累了,拉着白羽在椅子上坐下。
“我要走了。”
对于这句话阳生并没有作出太大反应,只是笑着回应,“是吗,去哪儿?”
“北京。”
几天前白广庭来找过他,说是他的病情有好转可以出院了,要把他带去北京。
白羽反抗过,没用。
“挺好的,那边应该有很多好玩的吧,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阳生眉眼带笑,“白羽,去了那边你也要好好生活啊。”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多不值得啊,他们不喜欢你那你就更加要好好活着,不要顺了他们的意。”
“你很好,真的。能和你做朋友我很高兴。”
“等你有能力了就回来找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到时候记得让我看见一个身强体壮,完好无损的白羽啊。”
阳生眉眼弯弯,嘴角带笑。
白羽静静听他说完,“好,你一定要等着我。”
“嗯,拉钩!”
白羽走的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阳生在窗边看着驶向雨中的车,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白羽,你一定要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啊。
十
“滴——滴!!!”
突然响起的喇叭声将白羽思绪拉回,随后便听见司机饱含歉意的声音,“抱歉啊两位,前面施工过不去,要不你们……”
“我们走过去吧,反正离得也不远了。”白羽打开雨伞走到前面帮张姨开门。“好,那我们走过去。”张姨回应。
走过去的路程不远,一路上白羽听张姨说了很多关于阳生的事。
他走后,没过多久阳生的病情就恶化了,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什么东西也吃不下。整个人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明明连说话都困难却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们。
阳生走的那天说他还想再看看太阳花,还想再见一个人,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也见不到了。
白羽盯着面前的墓碑看了许久,墓碑上的字像一把把刀割在白羽心上,绞得心疼。
雨滴落在他身上也没有感觉,脸上滑落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将手里的向日葵放在碑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乐高积木放在向日葵旁边,“这是你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白羽盯着面前的墓碑看了许久,墓碑上的字像一把把刀割在白羽心上,绞得心疼。
“向阳而生,所以我叫——阳生。”
“等你有能力了就回来找我啊。”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嗯,拉钩。”
我做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也有能力了,我没有失约。
说好了一直等我的。
阳生,你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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