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吗……”白桦担忧地望着宾馆的窗外:“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少年本来肯定会死的。”艾尔奇亚背对着白桦:“但是多亏了那个灵体少女替他挡下一击……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错,我本来应该把那条被我砍下来的手臂也一同消灭掉的。”
“她……”
白桦脑海中浮现出少女胸口的那个被狂灵的手臂穿出的恐怖大洞,以及她躺在少年怀里竭尽全力呼吸的样子和她那双死死的盯着少年、其中闪烁着温柔光芒的眼睛。
“她不会有事吧?”她用极低地声音问道——其实她并不希望艾尔奇亚回答,因为她大概有预感到答案。
“灵魂上的伤痕我也无法治愈。”艾尔奇亚回答道:“能不能撑过去,全靠她自己。我们已经无力回天——既然已经没有取回巴别塔圣器的可能,那么我们也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不能……就在待一会吗?”白桦小声地问道:“哪怕是一天也好……”
“没时间了。”艾尔奇亚叹息着走到她的身后,那如同黑色的丰满羽翼般的黑袍在风的摇晃下轻轻地拂过她的肌肤:“巫会那边说找到了新的巴别塔圣器信号源,我们现在就要去。”
白桦宛如石像般站在窗前,悲伤像是夕阳金色的余晖将群山的阴影笼罩在远方的教学楼上一般笼罩在她的心中。
艾尔奇亚如一只巨大的乌鸦般站在她的身后,用自己的羽翼轻轻护住这个善良的女孩子。
“咚咚咚”
门口传来微弱,但却无比清晰的敲门声。
白桦木木地转过头,看到艾尔奇亚已经走到了门前。
是少年,他的身边没有少女。白桦失落地转过头,望着西边天空那燃烧的云朵。
“求求你们。”白桦听到身后传来“咕咚”一声,她转过头,看见少年竟已跪在艾尔奇亚面前:“求求你们……帮我找许云……”
艾尔奇亚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就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即他又娴熟的将自己的面孔隐藏进了不祥的黑暗之中。
“许云不见了?”白桦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许云像是被抛上岸的鱼一般竭力呼吸的模样,她用恐怖的语气问道:“什么时候?”
“你们走了以后……我把她带到一间教室里,想让她躺的舒服一些。”少年抹了抹眼泪:“可是……我一转头……”
白桦和艾尔奇亚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充斥着与自己一样的黯淡光彩。
“灵体死亡会消失……那这是不是说……”少年咬着牙,像是逼迫自己一般说道:“许云她……是不是死了?”
“应该不是。”艾尔奇亚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安慰的成分:“灵体死亡的话……从开始消散到完全消散有一段不少的时间。”
“那……那她?”少年眼中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没死?”
“应该是没死。”艾尔奇亚说道:“可能是自己跑掉的。”
“为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
白桦看了艾尔奇亚,发现他的眼中闪烁着悲戚的色彩——很明显,他说不知道肯定是在骗人。
白桦自己也明白了——她感觉眼泪几乎要从枯竭的泪腺中流淌出来了,但随即又有些无奈的想起自己早已失去了流泪的能力——她几乎有点感谢那残酷的混沌夺去她流泪的能力了。
这样一来,这个少年便不会那么快发觉这远比混沌还要残酷的,但却又无比纯洁、无比伟大的少女的想法了。
“那个灵体少女……”白桦有些不忍地低声对着艾尔奇亚说道:“她……”
“恐怕就是这样吧……”艾尔奇亚叹息道:“为此逃走了么……”
少年不解地看着两人,他眼中的焦急和悲伤溶解在泪水中,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们会帮你找的。”艾尔奇亚俯身对少年说道:“我们大概明白了。”
未等少年发问——或者是根本不想给他发问的时间——两人便如旋风般冲出了房门。
“你知道她在哪吗?”白桦竭尽全力地试着跟上艾尔奇亚的速度:“我们要去哪里找她?”
艾尔奇亚铁青着脸,沉默的指了指远方那被夕阳笼罩的教学楼。
“是巫师大人们吗?”
艾尔奇亚站在一间教室的门口,还未拉开木门便听见少女那虚弱的声音。
“不要进来。”少女似乎很慌张,教室里传来了几声杂物落地的声音,像是她慌乱中碰倒了什么东西:“我现在……很奇怪。”
艾尔奇亚和白桦对视一眼,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脚踹开了那扇不堪一击的木门。
少女斜靠在墙边,胸口的大洞同她急促的呼吸一同狰狞的起伏着。她竭力想要转过身去,但两人都已清楚的看到了她那半张畸形的脸。
“快走!”她喘息的声音像是嘶哑的老风箱一般:“我不想伤害你们,我快要变成狂灵了!”
“异变很严重。”艾尔奇亚似乎毫无顾忌般地扶住即将倒地的少女,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悲戚的光:“你快要失去理智了。”
“千万……不要让……清易看到我这个样子……”少女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游离着,其中理性的光逐渐黯淡下去:“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死了……”
“他终究会知道的。”艾尔奇亚让她平躺在地板上,猛然发觉少女的身体正在逐渐羽化,从空气中消散。
“求求你们想办法……”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会自杀的……求求你们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不要让他知道……”
艾尔奇亚和白桦沉默的看着她。
“我知道……这很自私……很任性……”少女拼尽全力抓住艾尔奇亚的脚踝哀求道:“但是……求求你们,让他忘记我。”
“我知道了。”艾尔奇亚说道。
少女眼中那抹执着的,不愿熄灭的火焰安心的熄灭了。她松开艾尔奇亚的脚踝,充满歉意地对着他被自己抓出痕迹的皮肤点了点头,然后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畸形的紫色像是枯萎的藤蔓般缓缓爬上她的脸庞,像是一道道狭长可怖的伤口般在她脸上纵横。但她的表情却依旧是那样的安详,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就像是将要进入一次舒适的睡眠中一般。
“她会成为狂灵吗?”白桦有些愤怒地看着那畸形的紫色在少女的脸上恣意纵横——尽管她并不知道这份悲愤应该是对谁的——对杀死这个少女的狂灵?还是对于答应少女要求的艾尔奇亚?或者是少女对少年不惜轻贱自己,也要保护好他的伟大欺骗?
“不会了。”艾尔奇亚面无表情地说道:“在成为狂灵前,她就会因为伤势而死去。”
“不惜轻贱自己,让对方将自己遗忘,也要这么做吗?”白桦轻轻地对着少女耳语道:“那个少年,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少女轻轻的一笑。那忘我的双目带着幸福穿过墙壁,像是夕阳的余晖般温柔地洒在她所想象的少年身上。
白桦明白了——这双眼睛也希望它所注视之人永远的幸福,哪怕是要践踏在自己身上,然后让自身奔向毁灭。
“遗忘总比永远的伤痕好。”艾尔奇亚说道。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当木门即将闭合时,他们又一次听到了少女那飘忽的、无比温柔的声音。
“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的笑容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两位巫师的心中。
艾尔奇亚将脸隐藏入冰冷的黑暗中,重重地将剩下一条小缝的木门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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