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吴春风起来进到办公室,看了下手机,就看到项目部微信群里,办公室的邹柏涛发消息道:“项目部职工的高温补贴,以及这几个月的劳保费已经发下来了,大家可以到办公室找我来领。”吴春风喝了口水,又把办公室收拾了下,就去找邹柏涛领东西。
刚出门,就和从路基办公室出来的杨皓初撞了个满怀,杨皓初先发难道:“路面现在干的热火朝天,你一个分管副科长,都这么晚了,还不上工地?”吴春风道:“我昨天搞到转钟才下班,你不知道啊?”杨皓初笑道:“不要找理由,你没去就是没去。”吴春风骂了句,回怼道:“那你不也没上工地?”
杨皓初道:“我和汪洋刚刚才从工地上回来,我都做了半天的事了......”吴春风道:“那还不是你们路基的爽一些,还可以回办公室吹空调。”说着又满是羡慕地问道:“你们路基科还要不要人,把我也收进去......”杨皓初推开邹柏涛办公室的门,笑骂道:“滚!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到我们路基科来的?”
邹柏涛一见他们两个在吵,就笑话他们两个道:“你们真是两个好基友嘞,打牌、喝酒、吵架、吃宵夜还有睡觉,都在一起......”吴春风忙伸手拦住道:“唉,睡觉没在一起,那叫一间房,你别讲混了。”杨皓初道:“就是,你就知道一天到晚的瞎说。”
邹柏涛呵呵笑着交给他们两张卡片,又递给他们各一千五百块钱,说道:“卡片是镇上友好超市的购物卡,现金是这两个月的劳保费。”吴春风接过道:“相当于卡里就是高温补贴咯。”邹柏涛道:“对,每人一张。”吴春风问道:“卡里面有多少钱?”邹柏涛笑道:“你自己去看,给你们一个惊喜。”
吴春风笑骂道:“不会是惊吓吧?”杨皓初好奇地问道:“以前发高温补贴,不都是发现金的么,现在怎么改成发这个了?”邹柏涛朝左边刘学文的办公室指了指,道:“我不知道,项目部安排什么给我,我就发什么。”杨皓初骂了句转身就走,吴春风后面跟着出来,道:“不都一样么,反正你也要去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
杨皓初进到自己办公室坐了下来,又给吴春风发了根烟,说道:“看样子你就不懂这里面的套路。”吴春风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笑着问道:“那你讲啊,也让我涨涨见识。”杨皓初举起手中的购物卡,说道:“像刘学文去办这种购物卡,都是有折扣的,知道吧!”
吴春风轻蔑地道:“那又没几个钱,有百分之三么?”杨皓初认真地道:“你可不要小看这百分之几啦,要是你找的私人开的超市,反百分之五个点都有可能。”吴春风不信地道:“哪有那么高咯。”杨皓初火了,骂道:“我说了你又不信!”
吴春风还是无所谓地道:“百分之五也没几个钱。”杨皓初拿过放桌上的卡西欧5800,边按边一笔笔算道:“返点算百分之三,再按一个人头一年三千......”吴春风打断他道:“一年哪有三千那么多?”杨皓初道:“冬季也有低温补贴啦,你个呆鸟!”说着又骂他道:“你别打断我算账!”
吴春风笑道:“哎呀,反正怎么算,那钱也让别人搞走了。”杨皓初懒得理他,自顾自的算着道:“一个人头一年三千,项目部上上下下,这么多领导、科长、科员、操作工、文员、操作工、临时工......”讲到这里,杨皓初抬起头来问他道:“算两百个人头不多吧。”边说边把手上的计算器朝他面前一推,指着上面道:“你自己看,有多少!”
吴春风一看,见计算器上显示着一万八千,这才不说话了,杨皓初接着道:“你还说没多少钱,一万多也是没多少钱?再说了,蚊子肉不是肉啊!”吴春风呆了半晌,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笑骂道:“搞得我也想去当办公室主任了。”
杨皓初点了根烟,翘着二郎腿哼了一声,冷笑问道:“你的爹地是什么级别的干部啊?”吴春风这才不说话,呵呵笑了起来,道:“你慢慢生气吧,我去工地了。”临出门又回过头来问道:“等下一起去超市把卡用掉?”杨皓初皱着眉头道:“我们那边现在在闹阻工,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呢,等下看情况吧。”
吴春风又回过来笑问道:“阻什么工啊?”杨皓初道:“就最后标尾的那个地方,有个村民在那里修了个什么奶牛厂,刚好又在右幅红线范围,路基填筑到那里就动不了工。”吴春风道:“你先做其它的路段么。”杨皓初瞪了他一眼,气道:“你是猪脑袋哦,我要抢着把下面的管道之类的先做掉啵,该挖的挖,该填的填。”
吴春风道:“那你现在还不快去处理问题?”杨皓初道:“我在等汪洋。”吴春风笑问道:“他天天在我面前说,讲他上班有多么辛苦,天天加班没日没夜,现在怎么还有闲心朝项目部跑?”杨皓初解释道:“他们两个放样的很辛苦的好吧,你看到一回他就是偷懒了咯。”
吴春风哈哈笑了下,杨皓初接着说道:“他肚子不舒服,拉了一天的肚子,刚刚回来换下衣服。”吴春风捂着脸笑道:“怎么,他还拉裤子上了?”正在杨皓初笑着不说话的时候,汪洋跑到吴春风身后,用手用力的拍了他一下,骂道:“你才拉裤子上了了。”
吴春风头上一疼,回过头来笑道:“还怪我乱想,你没事回来换什么衣服?”汪洋又捂着肚子骂道:“哎哟,天天吃泡面,把肠胃搞坏掉了。”吴春风道:“你要少吃点那种油炸食品,多吃点苹果之类通肠胃的水果。”汪洋点头道:“刚好今天发了购物卡,晚上早点下班去镇上买点水果吃吃,刚才上厕所,拉的又黑又红的东西出来......”
汪洋讲到一半,杨皓初忙拦住他的话头,骂道:“好了好了,你上厕所的事就不用讲这么细致了,我们都知道你辛苦,改天项目部评优秀员工,我们一定投你一票。”汪洋裂着嘴呵呵笑道:“要是可以搞个优秀员工玩玩也好咧,听他们讲,还有五千块钱的奖金。”
吴春风扑哧一笑,跟汪洋解释道:“你少听杨皓初那个神经病的,他在逗你玩呢,你连编制都没有,哪有参评的资格?”汪洋听完愣了下,骂道:“那我怎么感觉就我这个临时工,天天累得跟个狗似的,你们正式工都爽歪歪的?”杨皓初理都懒得理他,拿起手机站起来,笑道:“你少在这里表功,快点跟我到工地上放样去。”
汪洋道:“你叫了车过来?”杨皓初道:“熊师傅刚从银行回来,在项目部门口等我们。”吴春风跟在杨皓初后面,跟汪洋道:“你等下给他们放偏几公分,让他们那些正式工也动动脑筋。”汪洋气呼呼地道:“给他放偏?我放个鸡毛,让他们自己搞!”汪洋嘴上口号喊得震天响,可还是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痛快地上了皮卡。
吴春风一上车,就调侃熊火启道:“你这司机当的可真有钱嘞,天天往银行跑。”熊火启酸酸地道:“我有个毛的钱,是老娘舅天天叫我的车好吧。”杨皓初骂道:“他一个过地磅的,不守在地磅房,天天跟我们上工地的抢皮卡,只怕是有点毛病哦。”汪洋好奇地问道:“他又去存钱?”
熊火启笑道:“他又没几块钱的工资,有时候斗牛赢一点,就一定要存银行里去才安心,几百一千的存,天天这么搞,烦也被他烦死了。”吴春风满是羡慕地道:“哎呀,要不我也去过地磅算了,有事没事还可以去银行存个几百千把块,像我们这样,天天跑工地晒太阳,一个月还剩不了两千块,搞鸡毛哦......”
汪洋笑骂道:“两千?我一个月剩不了两百块,卡里剩下那点钱,估计进银行都会被赶出来。”杨皓初也骂吴春风道:“你刚才在我办公室,还说要去当主任,现在又想要去过地磅,神经病,项目部几个好位置都给你挑好了。”
吴春风正准备怼回去,熊火启已经把车开到了任联平做事的挖机边上,汪洋下了车,跟吴春风道:“干脆你去坐阿潘的那个位子,还可以照顾下我们这几个难兄难弟......”吴春风骂了句,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不是说不给他们放样的?”边说边又下车拉他道:“走啦走啦,让杨皓初一个人在这里伤伤脑筋。”
汪洋哈哈大笑起来正准备说话,就看到挖机前面冲出来四五个人,有男有女,一齐朝杨皓初围了过去。吴春风见打头那男的,上身穿着件银灰色的外套,下身穿着条酱色地牛仔裤,其貌不扬地样子,气势倒是冲天,直接怼到杨皓初的面前,唾沫星子都喷他脸上了,戴着个金戒指的右手,在杨皓初脸上指指点点,骂他道:“是不是你安排的铲车,朝我家排水沟里推的土?”
杨皓初涨红着脸,朝他指的那条臭水沟看去,心里就在骂着:“这条臭水沟离你家十万八千里,关键是从征地办公室的人那边了解到,你家的污水根本就没走这边排。”可杨皓初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跟那金戒男耐心解释说道:“征地办公室的人给我划的范围,我也绝对不会在你的......”
杨皓初话还没讲完,又一个比他还矮的胖女人跳起来骂道:“你们这些个黑心单位,还管我们老百姓死活?”再后面两个人也在那里叫嚷道:“就是,你们把我家奶牛厂的排水沟给堵了,污水排不出去,奶牛厂里就臭气熏天,要是我家的奶牛不产奶了,你知道要赔多少钱么......”那胖女人围着臭水水沟边上看了两圈,又回过身来,指着杨皓初的鼻子骂道:“我跟你讲,我家的奶牛要是死了的话,我跟你们项目部没完!”
杨皓初一嘴难敌四口,求救似的看了下吴春风,吴春风生怕杨皓初吃了眼前亏,忙边给王荣华打了个电话,边拉着汪洋朝杨皓初身后靠了过去。吴春风刚走到杨皓初身后,那金戒男张着个臭嘴,癫着个脚,得意洋洋地问杨皓初道:“谁允许你们施工的啊?”
杨皓初从工具包里翻出一张图纸来,准备跟他解释下,可还没来得及打开,那金戒男把图纸一把抢了过去,‘嚓嚓’两下直接给撕了,然后讪皮讪脸地说道:“我跟你讲,你们少给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不懂,也不认!”
杨皓初顿时感觉脑袋里的血就像是被开水烫了似的,抡着巴掌就准备冲他脸上扇上两耳光。吴春风和汪洋两人死死地摁住杨皓初,吴春风好不容易脸上挤出点笑来,对那金戒男道:“我们几个都是打工的,要不我让我们项目部的领导来跟你们谈?”
那胖女人又来了,跳起来骂道:“我认你们什么鸟领导,他们来了也不管用!”金戒男则冷笑道:“听到我老婆说的话了吧,谁来都不管用,不让你们填就不让你们填,有种你们路走天上飞!”另外几个人听到都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胖女人笑完,认真地道:“要不你们高速路拐个弯也行,反正不许影响我们家奶牛产奶,更别想征我家的厂。”
杨皓初看了看她嘴里的‘厂’,又是气又觉得好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反正这个事我们说了也不算,这边施工我们会停下来,等上面的领导和你们商量好了,我这边再做......”
那金戒男手一挥,道:“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回去跟你们领导讲,也跟那什么征地办的讲,不给我五百万,你们这条路就别想修!”他讲完就准备走,吴春风问道:“你叫什么啊?我好让我们领导向上面反应。”
那金戒男回过身来,指着那幢破破烂烂地‘奶牛厂’道:“我叫钱景,就是这奶牛厂的老板。”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指着杨皓初道:“你们跟你们那些什么领导都讲清楚,叫他们少在我面前摆谱,我可不是小瘪三,我后面也有人。”完了又哼了声,冷笑道:“领导......什么领导啊?领导我见多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几个都走了,边上一群看热闹的铲车挖机操作工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起哄道:“哎呀,我们这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得亏了有这两头奶牛。”杨皓初又看了眼钱景的那幢破屋,没好气地问操作工道:“他家养了多少奶牛,你们知道么?”吴春风和汪洋两个都乐了,骂道:“就是,他吃错药了吧,一张口就要五百万?”
那群操作工都哈哈笑了起来,边上有一个人哈哈大笑道:“养个毛哦,我们刚才还偷偷在门口看了里面两眼,就两头奶牛,还都要死不活的样子。”另一个道:“我估计那两头奶牛搞不好还是他们从外面租回来的。”汪洋和吴春风都目瞪口呆,问杨皓初道:“他家喂着两头奶牛,也算是奶牛厂?”
杨皓初哭笑不得地道:“他要这样说我有什么办法?别说两头奶牛,就是一头他也要按工厂拆迁的补偿标准来算。”吴春风道:“就算是按工厂的补偿标准来赔,也不用补五百万吧。”汪洋道:“哎呀,现在的人,都这样,开始肯定狮子大开口,先提个吓死人的条件再说。”
杨皓初道:“这个人有点说不好,我听蔡经理讲起过,说他家里好像有些很有关系的人吧,不然他不会这么嚣张的。”吴春风笑问道:“什么人?”杨皓初道:“反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吴春风看了看四周,突然骂道:“神经病,这么个鸟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光秃秃地修个破奶牛厂在这里做什么?不合常理啊。”
杨皓初气道:“我听这个村的村支书讲,那姓钱的鸟人本来不是这个村子的,前两年才跑这里买了块地,修了个这个什么奶牛厂。”吴春风笑问道:“真的假的?”杨皓初气呼呼地道:“关键是,他还把奶牛厂的所有手续都给办了下来,你们说奇不奇怪?”吴春风捂着脸哭笑不得地道:“神经病,他才两头奶牛,手续是怎么办下来的?”
杨皓初愣在那里没说话,汪洋突然恨恨地骂道:“我以前在实习的时候也碰到过。”吴春风拉着汪洋问道:“你上次不是还说过这种事?”汪洋道:“哎呀,套路都差不多啦,只是预制板厂换成了奶牛厂。”吴春风笑骂道:“你们这都不懂?时代进步了,套路也在升级啊。”
他们三个人正在聊着,蔡一郞坐着任联平的车跑了过来,一下车就问杨皓初道:“怎么,那姓钱的呆货又来了?”汪洋一见蔡经理来了,忙提着仪器放样去了,吴春刚叫上熊火启开车走了。
杨皓初把刚才的事跟蔡一郞和任联平两个,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蔡一郞皱着眉头还没开口,任联平先骂咧咧地道:“你们潘总跟我哥讲,这一段是最好做的嘞,好做个毛!”边说边指着已经快填了一小半的路基道:“这一段我现在只能填半幅,右幅不让动,到时候我又调过头来做这么一小段?”
蔡一郞解释道:“潘总也没骗你啦,现在做路基都这个样,哪有做路基没有阻工的嘛?”杨皓初也笑呵呵地道:“其它三个组也一样,都是天天在阻工,我们这一段还算好的嘞,路基三组路中间还有个高压电塔,他们动都不敢动,拉土的车都只能走两边绕。”任联平这才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会去跟上面协调好这个事,你抓紧把其它能做的地方先做了。”跟任联平讲完,蔡一郞又跟杨皓初道:“那个奶牛石四周都不要去动它,然后标尾那段高填方抓紧点。”任联平还是有点生气,道:“那你们要提前把这个事搞好,到时候我没地方做了,这么多机械在这里晒太阳,我也吃不消。”
杨皓初想着不能一直聊天,跟任联平道:“你叫挖机和渣土车都去做那个高填方段,老是在这边看热闹也没意思。”任联平把手下管事的叫过来吩咐了下,杨皓初就跟着他们一起,准备过去看他们施工。蔡一郞提醒道:“你记得在做挖土的时候,叫洒水车在边上等着。”杨皓初点点头,不走了。
任联平笑道:“洒水车在边上等着也没用,兰州这边的土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点水喷上去,就跟绵羊撒尿似的,有个球用?”蔡一郞给他发了根烟,道:“在边上等着还是要好些,对不对?要是检查的来了,你有没有是一回事,用没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啵。”
“哎呀,你们这些管项目的,就是喜欢前怕狼后怕虎。”任联平边点烟边笑说道:“我跟你讲,那些个什么监理业主,在我哥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下次交验的时候,我请几个人来坐坐阵,包管一次性过。那些什么环保、质监,他们还敢唧唧歪歪?”
蔡一郞呵呵干笑了两声,道:“还是低调点好,上次环保和监理一起过来,就在讲挖土的时候灰尘太多了,隔几公里都看得到。摆台水车在边上做做样子,又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却少了好多事,对不对?”任联平哈哈笑道:“哎呀哎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我懂......”
蔡一郞又看了看那个奶牛厂,骂道:“五百万,他怎么不去抢银行!”任联平道:“其实这个叫钱景的东西,我调查了下他的背景。”蔡一郞笑道:“你还搞这种事的?”任联平解释道:“也不能说是调查咯,就是我是本地人么,随便找几个人就打听到了。”
蔡一郞问道:“这人是个什么来路?”任联平道:“他不这个村子的人,但在地方上有点名气,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要修这条路的,前两年花了点钱,就弄了个这个玩意儿出来。”蔡一郞点点头道:“那还有点难搞了咯。”任联平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难搞的?你叫征地办的来找我,我分分钟摆平他。”
蔡一郞摇头道:“哎呀,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总是用老的那一套啵......”任联平不满地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反过来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弄?总不能等我做到这里了,再来处理吧。再说了,你要说临时抱佛脚,到时候让我的机械人员晒太阳,那我可不干啦!”蔡一郞道:“你放心咯,怎么会,事情总有解决地方式。”
任联平不信地哼了声,也不说话,蔡一郞把烟屁股扔地方,用力的踩了两下,低声笑问道:“任老板,你哥那里可以在这个事上想个什么办法么?”任联平立马正色地两只要命地摆了起来,道:“不行不行,那不是在玩火么?”蔡一郞笑了下,道:“我又不是请他做什么非法的事。”边说边指着钱景的奶牛厂,问道:“就让这姓钱的在这里耀武扬威,我们拿不出个办法来?”
任联平道:“你让我来处理,和让我哥来处理,这个性质完全不一样嘞,你不要瞎说。”蔡一郞急了,说道:“我不是让他去找征地办......哎呀,你都没听懂我的意思。”任联平笑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蔡一郞道:“我的意思很简单,钱景他奶牛石这一段你就这样放着,我们项目部也不出面,让他天天来阻工。整个你做的四组,前面后面都尽快地做完......”任联平插嘴道:“这不跟我刚才讲的一样,最后做这筷子长一截,我还要配一整套设备人员。”蔡一郞笑道:“你让我把话讲完么。”
任联平这才停了下来,蔡一郞接着道:“你要是拖到最后,业主会比你还要急,到时候火候差不多了,我们再请你哥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来检查下,业主他们不急得跳起来,你来找我!”任联平冷冷地道:“他跳天上去,我也没捞到好处啊,有个毛用啊?”
蔡一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话他道:“你这就不懂了吧。”说着又掏出烟来,两人各点了根,蔡一郞续道:“钱景那里,我抽空去给他屁股下面点把火,让他在那里闹,他闹得越厉害,对我们越有利。等火候差不多了,再我们项目部出面,到征地办和业主那里上上眼药,直接把这一段弄成设计变更......”
任联平听到‘设计变更’四个字,这才醒悟过来,不由得两眼放着绿光,搓着手嘻嘻笑了起来。蔡一郞接着呵呵笑说道:“我上次和我们潘总也理了下这个事。”边说边指了指奶牛厂边上,已经做好的左半幅路基,说道:“本来这里是直直地一条路,我们变更后,直接这个地方就拐个弯,下面的隐蔽工程啊什么的,都跟着拐个弯,那奶牛厂边上我们连路灯都不给他安一个!”
任联平听到这话,立马心里出了口恶气,哈哈大笑道:“给那个猪脑袋一个大大地惊喜。”蔡一郞心安理得地道:“也要教教他,该怎么样做人。”任联平想象起钱景一毛钱没捞到,在这个破地方修幢破房子,还搭进去两年的时间,到时候他那鸡飞狗跳地模样,不由得就吃吃笑了起来,蔡一郞接着笑道:“征地办的上次来就说了,两百六十万给他拆掉,他还不肯,一定要五百万,我看他是想钱想疯了。”
任联平道:“那就这样办,等我哥有空,我就叫他来定点检查两次,给征地办和业主那边施加点压力。”蔡一郞提醒道:“我们两边配合好,把这台戏唱漂亮点。”任联平哈哈笑道:“这个你放心。”说着给蔡一郞点了根烟,满脸带笑的说道:“我们两哥俩出了力,到时候机械费和人工费之类,还要麻烦蔡总和潘总给我多补偿一点啦。”
蔡一郞笑道:“这个你就放心好了,别人那里我们可能会玩玩卸磨杀驴,可你任老板这里我们不敢啦。”任联平笑道:“哎呀,你这么说几个意思?”蔡一郞跟他低声道:“反正我们先这么操作,一步一步来,至于分钱的事,也要看变更批多少。如果你到时候找下你哥,变更可以多批点下来的话,我也会和潘总去讲,给你的变更单价也会相应地高一点。”
任联平想了想,道:“那可以,这样也公道,反正我多出点力,就多拿点钱。”蔡一郞提醒道:“这个事你不做没关系,做就一定要上心,别到时候我们两个动了半天脑筋,最后给那个姓钱的神经病做了嫁衣啦。”任联平抽了两口烟,又把蔡一郞讲的话再回想了一遍,说道:“我明白,要是变更搞不下来,钱景阻工成功,项目部和我个人都要吃大亏。”
蔡一郞笑着点头道:“对,讲穿了就这么个事,这一段走变更的事,主要还是你那边来发力,我们是一条绳上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有钱大家赚,有锅一起背。”任联平同意道:“这样,反正这里我现在也做不了,就先扔这里不动它。这几天我动用我的关系,看看这个事的可操作性,还有那个钱景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再深入了解下,别搞出什么祸事来了......”
蔡一郞点了点头,道:“业主、设计院和监理,还有征地办他们那边,玩文字、走程序的事我亲自来操作,外围的事我就交给你来办啦。”任联平直白地道:“我先按你讲的操作,上面的人要是同意了,就应该没问题,再有什么事我们多联系。”
蔡一郞其实一直在等着钱景来闹事,也等着任联平摆不平现场,好不容易钱景和任联平两个人都凑了进来。他轻轻松松把今天来的目的达成之后,也懒得跟任联平扯东扯西,他把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两遍,又和任联平把处理外围的一些细节推敲了一遍,自己就先回项目部了。
任联平今天相当于挣了笔外快,感觉开车都轻松了些,待他开到标尾高填方施工段,见杨皓初正和路基专监张国勇躲在皮卡里聊着天。任联平把车停到皮卡边上,按了两下喇叭,示意杨皓初和张国勇两个上他的车。张国勇刚把车门打开,任联平笑话他道:“哎呀,今天张工亲自上工地,我没热情招待啦。”
张国勇上了前面的座位坐下,淡淡地道:“你把事情做好就行,招不招呼我都没问题。”杨皓初问任联平道:“奶牛厂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任联平道:“还不是老样子,铁板一块。”张国勇笑问道:“你们说的是那个只喂了两头奶牛的‘奶牛厂’么?”任联平点点头道:“对哦,天天阻工,烦也烦死了。”
张国勇笑着提醒道:“我上次听他们管拆迁的讲,他这个人还是有点背景的嘞,这条路还没画上图纸,他就跑这里买了块地,搞了个这么个玩意儿在路中间。”杨皓初道:“那姓钱的不是这个村的人,没人知道他怎么倒腾了两下,就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任联平看杨皓初比较担心地样子,笑说道:“没事,刚才蔡总来也跟我讲清楚了,那一段先放着,这两个月我还是有事做,暂时不急吧。”杨皓初道:“那好也可以,你们聊好就行。”张国勇对任联平笑说道:“咱杨工一看就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同志,你被阻工了,他倒急得要死。”
任联平拍手道:“哎呀,我可一直在庆幸呢,碰到的是杨工,要是碰到于笑宇那样的,我就要头大了。”杨皓初笑问道:“于笑宇他怎么了?”张国勇笑道:“你们一个项目部上班,没听说过么?”任联平摆着手,哈哈大笑道:“你不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他好不好跟我又没关系,我讲多了,到时候你们还说我这人不行,在别人背后讲别人的坏话。”
杨皓初也不好问,笑说道:“那我也不问,免得于笑宇知道了,还对我有意见。”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道:“任老板,我用下你的皮卡车啊。”任联平道:“怎么,就回项目部吃饭?”杨皓初道:“我现在看到盒饭就想吐,还是回去吃好了,我都没到食堂那里报餐。”
任联平道:“你用吧,没关系的。”杨皓初和张国勇打了声招呼就开车走了,张国勇把门关上,指着前面正在挖土的地方,问任联平道:“你们这水车从过来到现在,这么久了一滴水都没洒,你也不能这么搞啵,样子都不做一下的?”任联平见他提起,大倒苦水道:“我亲爱地张总哦,你是不知道,这边的水金贵啊......”
张国勇不等他讲完,拦住说道:“这是两码事啊,水再金贵,你的费用清单里明明白白列了这一项,你未必没收钱啊?”任联平就差掏出手机算账道:“呐,我现在租这个水车,一个月就要一万五,还要请个司机,算五千好了。现在我们路基上用的水,都是排队在项目部后面那个水池里抽的,排队排上了还好,排不上就要去买水。一满车水,运到我们坐的地方,最少要花掉三百块......”
任联平边说边苦着脸问道:“张总,你算算,清单上那几块钱的防尘措施费,都不够我加油。”张国勇还待说什么,任联平不待他开口,跳下车去。他四处看了两眼,再从车尾箱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两条烟,用个黑色塑料袋子装好,又回到驾驶座,指着外面低声笑道:“哎呀,你看看,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连边上村子里放羊的老汉都不到这边来。这点扬尘谁看到了啊?又有谁在乎?”
边说把手上的塑料袋系了下,递到张国勇的手上,笑嘻嘻地道:“你让我天天没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洒水干嘛,我省点钱下来,有空请你们监理领导,出去喝点小酒唱唱歌不有味些么?”张国勇这才满意地接过袋子,乐道:“你老是给我开空头支票有什么意思呢?还说请我喝的酒,现在整个兰州市的酒搞不好都要过期了......”
任联平哈哈大笑道:“你也知道,我天天在工地上忙东忙西的,哪有时间哦,有时候下一两天雨,我就只想躺床上睡觉。”他边说边掏出手机看了下天气,指着上面给张国勇看道:“这样,这次我说话算话,下次下雨不做事,就是我请你喝酒的那天。”
张国勇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任联平道:“下次把张致圣、梁守已和甘薇薇都叫上,我们一起去兰州喝个痛快!”张国勇眯着眼睛低声笑说道:“甘薇薇就不要喊了吧。”任联平愣了下,问道:“怎么呢?”张国勇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解释道:“我们几个男的,喝酒有话说一些,她老是搞两杯饮料在那里敬来敬去,我烦也烦死了......”
张国勇还没讲完,任联平心领神会地哈哈笑道:“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她去了我们后面的活动就不好开展了。”边笑边拍着方向盘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嘛,这么绕来绕去,考验我的情商啊?”
张国勇呵呵笑道:“你可不要在甘主任面前说穿帮了啦。”任联平拍着胸脯保证道:“哎呀,你放心好了,这种事我们几个男的心照不宣,跟她那种老女人聊这个干嘛。”
张国勇这才开心起来,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瞎扯了,梁守已开车过来接我回去吃饭。再有检查的来,我要是知道的话,会提前给你打电话。”他边说边拿着烟袋子下了车,又提醒道:“那个防尘的事,你在他们面前还是要多注意点,别到时候让我们难做。”
任联平也下了车,连忙认真地道:“不会不会,保证不会让你们两位张总难做的,你就放心好了。”待任联平刚把张国勇送走,就接到杨皓初打来的电话,任联平今天心情不错,笑问道:“杨工,有什么指示?”
杨皓初提醒道:“我们实验室的吴宾宾在你做高填方的那一段,做了重型击实试验,实验结果不是很乐观。你把填筑厚度控制下,一定要控制在十到二十公分,再一个就是,你该掺的固化材料可千万不能省啦!”任联平忙笑道:“哎呀,我从来不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你放心!”
杨皓初呵呵干笑了两声,又道:“下午我不过来了,明天路基报验的事,我刚才跟张国勇和甘薇薇已经讲了,你那边该准备的东西,记得提前准备好......”杨皓初给任联平打电话的时候,正和胡琼、宋佑明、汪洋还有吴宾宾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他交待完,刚把电话挂了,边上的吴宾宾冷笑了声,问道:“任联平这个鸟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阿潘和蔡一郞好像有点管他不住?”
汪洋低声笑道:“我每次去路基组放样,就听罗学良他们几个路基老板都在背后骂他。”吴宾宾笑骂道:“那肯定啵,他这不相当于是虎口夺食?”杨皓初道:“我在工地上有时候跟他瞎扯,就听他在那里吹牛皮,讲他家什么什么关系。反正几个管他的监理,他都轻轻松松摆平,业主那边更不给面子,平时下的指令,最少是打七折,心情不好打五折都有可能。”
汪洋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讲,我也想起来了,平时白维民和他手下那几个傻呼呼地业主代表,经常有事没事到各个作业组骗吃骗喝,但好像从没见他们骚扰过任联平嘞。”杨皓初哼了声,轻蔑地道:“切,他们一个个还不都是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主。”
吴宾宾善意地提醒杨皓初道:“你管他的现场,还是不能让任联平天天在那里乱搞呐,尤其是高填方那一段。”讲到这里,吴宾宾不无担忧地说道:“他那边重型压实机械还是有,碾压应该没问题,现在主要是填筑厚度和固化材料这两方面,他要是乱来的话,以后就麻烦了。”
杨皓初听完就不言语了,呆了半响,计无所出地苦笑道:“这种现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来管了。”杨皓初刚讲完,汪洋就先笑骂道:“阿潘也是个就知道装模作样的废物,就天天跟我讲,要我认真做事,现在是该认真的不认真,我就一个放样的,认不认真又有什么关系?”
宋佑明忙接着严肃地道:“你开玩笑,上次那个斜交桥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宋佑明一讲完,他们都笑了起来,杨皓初把筷子一扔,问道:“你们都吃完了吧,我们下午一起去下镇上,把今天发的购物卡用掉?”胡琼站起来道:“我还没领,你们到办公等下我。”
胡琼领到购物卡,一回办公室就埋怨道:“噫,怎么里面有这么多钱!全部用完要到什么时候了?”杨皓初怼他道:“钱给多了你也要骂?”汪洋他们都笑道:“就是,人家给你发一千五的购物卡,你还要骂别个。”
胡琼骂道:“神经病,直接发现金不好些么?”吴宾宾哈哈笑道:“要是直接发现金,账上肯定明明白白,他一分钱的名堂都搞不了,人家那主任不白当了?”杨皓初催他们道:“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我们快点去快点回,下午你们都不上班么?”说着就带头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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