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A市傍晚,阳光渐隐,正是下班晚高峰的时候。人们匆忙赶往回家的路,各种车辆一批紧跟一批,来来往往穿梭于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之间。路人三五成群,络绎不绝地穿插于车流中。街道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商铺,这一切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老王急匆匆赶往火车站,刚不久接到儿子小明电话,说要去某地实习路过此地,在本市转车,要等几个小时,趁空儿想见见他,一起吃个饭。老王立马和领导告了假,提前下班来见儿子。

50多岁的老王在A市打工好几年了,虽然离老家不太远,但很少有时间回去。即使回家了,也很难碰到儿子,除了寒暑假,儿子是不会回家的。

儿子在B市念大学,实习期间,自己已经找到一份工作,准备去上班。

快有一年没见儿子了吧?老王计算着与儿子分离的日子。

不觉已到了火车站,老王在广场上左顾右盼,来回找寻着,他拿出手机和儿子通话：

“喂,小明,你在哪里?”

“爸,你向后看！”

老王一转身,不远处儿子正站在那里看着他,老王欣喜地笑了,忙招着手快步走过去。

到了儿子面前,见小明背了个大背包,老王赶忙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望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老王笑着问道：

“你到了很长时间了?”

“操他妈,人真多！”儿子恼怒地说。

老王愕然,叮嘱道：

“不要讲粗话。”

“累了吧,咱们先去吃饭！”

看着儿子满脸疲惫的样子,老王有点心疼。

“坐了一夜车,真是又累又饿。”

小明抱怨着，父子俩开始寻找饭店。他俩边走边谈,老王很是兴奋,兴高采烈地说着话,可小明一脸阴郁,一付无精打彩的样子,老王知道儿子累的不轻,于是就说些逗笑的话,希望小明开心起来。小明和爸爸应答着,还是情绪低落,语气烦躁。

“你的情绪不对呀,要学会善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老王委婉地说道。

“我饿成这样还顾啥情绪！”小明不耐烦地回应。

“到底去哪里吃饭?我们走了好长时间了,我走不动了！”小明抱怨着。

“噢,就这家吧！”老王赶忙指了一处饭店,本来还想找家饭菜便宜点的,可看儿子饿得厉害,他也就顾不得再挑选了。

进了饭店,老王和老板打着招呼,经小明同意,要了一个菜、两碗米饭,老王想给小明买瓶饮料,小明不要,老王给自己要了瓶啤酒。打工在外,老王原是不喝酒不抽烟的,只是偶尔高兴了,就背着人喝点。

父子俩找了座位,老王拿了水壶给儿子和自己倒了水喝。他察看着儿子的表情,很想打听学校的事,问了一句：

“找到啥工作了?”

“你现在别和我说话,我很累,不想说话。”小明不耐烦地挥手。

老王掏出手机看,掩饰自己的一丝尴尬。

过了一会儿,小明看爸爸刷着手机的视频看,不高兴地说：

“哼,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看手机?”

“唉,我和你说话你不想说,不说了又不行,真是……”

老王笑着对儿子说。儿子冷冷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看得老王有点发毛：

“你咋老看我?”

“我在想上班的事。”小明毫无表情地说道,好像还在想自己的心思。

饭来后,父子俩边吃边聊,小明有了些精神,就像乌云散开后的晴天,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吃了饭,算完账,老王背起背包,俩人从饭店出来,走向火车站。

老王笑着和儿子说着话,忽觉有点头晕,怎么搞的,他的酒量白酒在半斤左右,喝啤酒喝个俩三瓶也该没啥感觉呀,今天是咋了?小明看出了老王的醉态,打断老王的话,厌弃道：

“爸爸你喝醉了,不要和我说话！”

老王收起笑容,阴了脸,背着背包走在前面,小明在后面跟着。

“要不你回吧,太晚了我也不放心。”儿子察觉到了爸爸的不快,语言变得温和了许多。

“好吧,你路上小心点！”

老王依旧冷着脸,他将背包递给小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火车站。

老王走在回单位的路上,心里有些难受,在街道边看到了一把长椅,便坐下来。他忧郁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陷入了沉思。

老王有着痛苦的童年,父母没有多少文化,对子女的教育方式只会非打即骂。父亲嗜酒如命,一喝醉不是打老婆就是打孩子,有时和酒友在家喝酒,喝到半夜没酒了,就让孩子去村里的商店买,也不管人家早已关门了。有一次老王睡得正香,被叫起来去买酒,那时他才八九岁,因贪睡没起来,父亲便解了裤带,撩起被子,把光着身子还在睡梦中的老王好一顿抽。老王跪在炕上,哭喊着哀求了许久,父亲才放过他。

母亲也很粗暴,她在父亲面前只会挨打受气,然后再将怒气发在孩子身上。她发怒时不是用头向老王怀里撞,就是给老王下跪瞌头，要不就将老王念书的作业和书本撕碎。

父母从来不会和老王好好说话,他们对他除了否定就是嘲讽,这使得老王越来越自卑,性格畏首畏尾,见人矮三分。

在这样的环境下,老王长大后个性孤僻乖戾,为人懦弱,因此在社会上受了不少气。

后来老王娶妻生子,他暗下决心要好好对待儿子,要让儿子感受到父母的慈爱,再不要像他一样从小受到至亲那野蛮的伤害。

事实上,妻子对儿子呵护备至,老王有时看不惯儿子的行为想说几句,妻子立马就冲上来维护,反说了老王一堆的不是。妻子经常说的话就是：

“孩子难受了，你去给孩子道个歉。”

有时本来儿子做得不对,经过老王的批评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时若是妻子看见了,她就会过来开始攻击老王,将儿子的毛病避重就轻或是轻描淡写地忽略掉,而着重指责老王对儿子的态度太恶劣,必须要向儿子道歉。这时,儿子又会改变态度,坚持认为他做的没错。

妻子对儿子是有些纵容了,老王又常不在家,显然儿子的情感是倾向妈妈这边的。老王明知妻子这样做会对儿子将来成长有害处,但也无能为力,他实在无法改变妻子对儿子这种无原则的偏爱。

如今儿子大学快毕业了,都23岁了,情绪还是如此容易急躁,不懂尊重父亲,这让老王很是失望。老王认为不懂尊重长辈,就是不懂感恩,这样的孩子走向社会也多是会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而这种人怎能会有好的发展前景呢?

老王想着自己这一生真可怜,他渴求亲人的爱，却永远得不到,而他给予亲人的爱，却从未被珍惜和理解。

他落寞地站起来,孤独地走向前方,不久便淹没在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