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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 | 主题征文第13期
楔子
听闻 “金屋藏娇”出自于中原汉武帝刘彻。
汉武帝小的时候,有一次他的姑妈馆陶公主指着自己的女儿陈阿娇说:“我把阿娇嫁给你,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汉武帝刘彻本来就很喜欢阿娇,听到馆陶公主这样说心里十分高兴,对馆陶公主承诺:“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长大以后,汉武帝刘彻果然娶了陈阿娇,并且将她立为皇后。
我一直觉得这段故事很浪漫,很美好,不理解为何结局却是那么的凄凉,不理解为何多年以后,陈皇后要在后宫自焚于皇帝面前。
如今,故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终于理解了……
1 不屑
“啊……,姐姐,我的肚子好痛啊……”
沈淑妃好端端在距我两尺的红梅树下摔倒,状似痛苦地大声呼叫,我冷冷看着,静默了一会子,却还是让宫女去太医院召太医来。
沈淑妃玩的这套把戏,我岂会不知,只不过是不屑罢了。她不过是一区区七品官员的女儿,而我却是天之娇女,我自不会降了身份与她们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正如刚才,难得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雪后天晴,听宫人说这梅园的红梅开得正好,白雪皑皑中一树树火红煞是好看。于是,左右无事,我便出了凤仪宫,到这园中好好地欣花,不成想,竟还是有不睁的东西,来坏我的兴致。
沈淑妃,皇帝微服去秦岭视查拯灾情况时,当地官员献上的女子,听闻她母家是秦地的富户,父亲捐钱卖了个七品官儿,因为貌美且能歌善舞,又会侍伺人,甚得圣心,跟着皇上一起回了宫,并圣宠不断。
这不竟是胆子肥了,跑到我面前来作妖了。
只是我失算了,去喊太医的宫女还没回来,皇上却急匆匆地来了,劈头就道:“皇后,你就是这么不能容人吗?”
他嘴角噙着的冷笑如利刃,划破我的肌肤,直插入我的心脏。
“你明明知道沈淑妃怀有身孕,竟然还让她冒着寒来陪你赏花,你难道不知道她腹中怀的是朕的骨肉吗?”
“我没有。”
我抬头,与他对视,即便此刻有一千种屈辱,我也不会低头,正如我的母亲所言,我生就高贵,所以,注定我一生富贵荣华,锦衣玉食。
我母亲已故太上皇的嫡长公主,父亲是燕国唯一的异姓亲王,手掌大燕百万大军,我的身份比及汉武帝的陈皇后,有过而无不及,这燕国的天下女子中还有谁能越过我去。
可是,他竟然为一个卑贱女子,竟是如此呵责于我。
我的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紧握成拳,我能听见掌心,蔻甲断裂的声音。
“皇后,你贵为一国之母,自己生不出孩子,难道就不能让其他女人替朕生吗?难道你想要朕百年之后,江山拱送他人吗?”
“来福听旨,皇后赏花受寒,送回凤仪宫,好生休养,后宫嫔妃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皇上,不是皇后姐姐……”沈梅弱弱地喊了一句,我冷眼看去,她低了头,又呼喊道:“皇上,臣妾好痛,啊……臣妾的肚子好痛,我们的孩子会不会……”
“不会的,朕抱你去看太医。来福,还送皇后回宫。”
2 何为所有
“皇后娘娘,请别为难老奴,请回宫吧。”
宫里的掌事大太监来福,看了看我,低头恭顺道。
我看着他抱着他的妃子急急朝他的御书房而去,望着他的背影,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娘娘,起风了,我们回吧,”我的大宫女迎春上前扶了我的手臂,并低声道,“娘娘,先回宫再做计较,别让来福公公久等。”
一个月了,看着紧闭的宫门,我异常烦燥,我知道在这若大的后宫,他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敢违抗,他这是在软禁我。
我这才惊觉,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凤仪宫,竟不知何时起,变得这样静,静得让人窒息。于是,我喊来了小宫女,让她去将凤仪宫的宫门打开,没有人来,就让风雪进来也好,有了风的呜呜地声,雪的籁籁声,这宫殿也热闹些。
宫门缓缓打开,目之及是红红的高峨的宫墙,那白梅树竟是又将白色的花与黑褐色的枝伸到了宫殿大门,低低垂下,似挑衅,似嘲讽,如那爱穿白衣的沈淑妃,虽不起眼,却能扰乱我的心神。
“来人啊。”
“娘娘,怎么啦?”
迎春听见我在内殿喊话,忙推开门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去,叫了人将门旁垂下的那株白梅砍了。”
迎春怔了一怔,道:“娘娘,当初皇上嫌白梅碍眼要砍,你说有意境不让砍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本宫也嫌弃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叫人去砍了。”
迎春出去,过了一会子,就听见“咚咚,砰砰……”的砍伐树木的声音。
入夜,雪更大了。
静的夜,我推开窗,宫门依旧大开着,已经许久没有人从这里走过,我听见雪“簌簌”地来,靠近我。
“可曾后悔?”
“悔又如何?”
“我愿带你离开。”
“我已是他的妻,能去哪?”
“我愿为你,倾一生所有。”
“所有?何为所有?”
“以命相护!生死相随!”
“呵呵,呵呵,好一个'以命相护!生死相随!'。他也曾许诺,如能娶独孤玥,愿效汉武筑金屋珍藏之。而今,金屋藏娇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人心。”
长时间的沉默,静得只有雪落地的声音,但是,我知道,他没有走,还在窗外,因为我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
就在我以为他不再说话,准备关上窗的时候,清冷的声音又了起来,“答应我,好好的,等我,三年之后,我定以江山为聘,迎娶。”
我默不作声,外面是呜呜的风声,籁籁地落雪声,咔咔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等一下!”
我终是忍不住,想要抓住这根救命道草,赤着脚,散着发,只穿了里面的中衣,就慌忙推开寝室的门,追了出去。
“等一下,等一下……”
他回身,将我抱了起来,怒道,“怎么还是如此不知爱惜身体。”
进了寝殿,他用脚关了门,然后将我放到宽大的凤床上,扯了被子裹着我的身子,双手捧起我冰冷的脚掌,不停呵气,揉搓,给我冻僵的脚活血。
不一会儿,我粉嫩的双脚被他搓得通红。
3.剖腹取子
“再搓,我的脚就要破皮了。”
看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憨样,我竟生出了调侃他的心思,身上的衾被滑落,我的纤纤玉手抚过他的眉眼,他的脸,他的唇,一遍又一遍,竟是不舍。
我无法,下了床,抱住了他,想念如泛滥的河水,将我淹没。
原本我以为那个许以“筑金屋藏之”的男子才是自己所爱,却不知,心底深处竟藏着另一个男子。
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一片冰凉。
“不可能。”
他推拒我,“郡主,现在不可,还没到时候。”
“我愿意,赵成听命,不准抗命!”
“郡主,我……”
我用唇封住了他的嘴。
这一夜,他没有走,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
“玥儿,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等我。”
分别之际,他再次叮嘱我,我点头应下,并收下了他给我的匕首。
三年,我能等到吧。
然而,一个月之后,意外却发生了,我的大宫女迎春提醒我,“娘娘,您这个月的月信还没有来。”
我心下一惊,不可能啊,我与皇帝大婚三年一直都未能有孕,怎么与他只一夜就有孕了。
“娘娘,别担心,许是娘娘这段日子心情不佳,影响了信期。”
我点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心下却是不安,还有另一个疑虑也上了心头。
半个月之后我的月信仍旧未来,而我却分外嗜睡了起来,还好这凤仪宫中,只有我自己宫中的人,皇帝和他的妃嫔们都齐齐忘记了我这个中宫皇后的存在。
我自是乐得清闲,只是肚子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我相信了自己是真的怀孕了,而心底的猜测也证实了。
不是我怀不了孕,而是有人不想让我怀孕而己,在这后宫之中,除那个人,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与本事。
我只得天天躲在寝殿内不敢出门,凤仪宫的人都是我父母送进来的,虽然可靠,怎怕万一。
不过,几个大宫女是从小贴身服侍我的,并且还有父王特意给我训练的几名死士隐在宫中,没有我的允许是任何人都不敢靠近我的寝宫的。
我必须确保腹中的孩子万无一失,我一边让亲信在寝室内偷偷挖筑密室,一边让人悄悄给父母递了信。
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后所在的中宫已沦为冷宫。
桂花飘香的八月十五中秋节早上,我的肚子终于发作了,母亲早已派了得力的嬷嬷混入宫来,在我身边服待。
嬷嬷分别给几个大宫女指派了任务,然后与迎春一起扶我进了密室。
“郡主,事情紧急,你可要挺住啊!”
大概到了晚善时分,腹中的孩子一直未出来,而我却已筋疲力尽了。
胡嬷嬷一边给我打气,一边将两片参片塞入我口中,“郡主,休息会儿,我们再用力来一次。”
“嬷嬷,万一,万一我不行了,就剖腹取子吧。”
我虚弱地交待道,“迎春,召集家,一定要护送嬷嬷和孩子安全出宫,如有来世,独孤玥必衔环以报。”
“郡主!”
“娘娘!”
4 双胞胎
我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醒来。
“玥儿,我的儿,怎么会这样?”
我原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听见母妃熟悉地念怪父王,才真的相信是母妃来看我了,“都怪那糟老头子,女儿年纪小不会识人,他也由着,嫁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公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开导小郡主,想法子把孩子生下来呢。”
“对,对,对。”
“母妃……”
我声若蚊蝇,也许是母女连心吧,母妃竟然听见了,她惊喜地看着我,含着泪,紧紧握着我的手。
“玥儿,母亲在,母亲在,不怕的,好孩子,我们一起使劲,把孩子生出来,好不好?”
“嗯……”
我流着泪的眼,望着母妃同样流着泪的眼,轻轻点头。
嬷嬷又将参片塞入我嘴里,声音哽咽道:“郡主,我们再试一次,再试这最后一次。”
“嗯。”
“来,郡主,听嬷嬷喊的口号,配合用力。”
“一二三,郡主,用力,再用力……”
“玥儿,用力,用力,再用力点……”
“娘娘,用力,再用力点……”
我用尽力气,下体传来撕裂的惨痛,可是孩子还是没能出力。
“啊,对,对不起,母妃,我,我不行了!”
“母妃,玥好累,玥要睡了……”
“玥儿,别睡,我的儿,别睡……”
迷糊中,我听见母妃撕心裂肺地哭喊声,“玥儿,想想腹中的孩子,他还没出来呢,想想疼爱你的父王,想想母妃……玥儿,不要睡,我的儿,不能睡呀……”
人中穴的刺痛让我再次醒来。
“郡主,对不住了,老婆是没办法,只能用剪刀了,郡主用力,相信老奴,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娘娘……”
我含泪应下,再次含住参片,母妃抓紧我的手,使劲地抓住,似要将她所有的力气都传给我。
终于,在我昏迷之际隐约听到了一声婴孩的啼哭。
当我醒来已回到了凤仪宫的凤床上,“孩子,我的孩子呢?”
“娘娘,娘娘,别急。”
守在塌前的迎春,听见声音,立马拨开幔帐,将我扶起,“娘娘别急,王妃和嬷嬷带着小主子在密室里。娘娘休息好了,就可以去看孩子。”
“迎春,快,快帮我更衣,梳妆,我要去看母妃和孩儿。”
“是,娘娘。”
我刚走到密室入口就听见孩子响亮地哭声,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孩子,我心下疑惑。
“母亲,嬷嬷,这,这,怎么有两个孩子?”
胡嬷嬷笑而不语,母亲笑得合不扰的嘴,“傻孩子,这都是你生的呀!”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胡嬷嬷和迎春等一干人都欢喜地恭喜我,原来自己竟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儿一女。
“赏!你几个重赏!凤仪宫的都赏!”
我大喜,豪气赏赐身边人。
母妃也高兴道,“等回了王府,我也有赏!”
“谢谢娘娘!谢谢王妃!”
“谢谢郡主!谢谢王妃!”
我仔细查看两个小人儿,软软的,都喂了糖水,就不哭了,母妃说儿子是哥哥,女儿是妹妹。
5 金屋藏娇不过是句戏言
“玥儿,你父王捎话来,要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以后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不要听不要信,呆在中宫不要出去,一定照顾好自己,等父王来。”
“嗯,玥儿明白。”
“玥儿,既然孩子已经见过了,母妃就得趁夜带他们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嗯,女儿不孝,又要累及母妃了。”
我含泪哽咽。
“傻孩子,什么累不累的,答应母妃,一定要好好的。”
景和四年,我大哥与人争斗,伤残不治,病亡。
景和五年,我二哥感染时疫,亡。我父王因连受打击,心力交瘁,病倒。
景和六年,我三哥因与一青楼女子生情,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郎不嫁,父王一气之下将女子杀了,三哥痛失爱人,气急攻心,竟疯了。
这一年,我父王病重撒手人寰,母妃也病倒。
而这一年的秋天,来得格外不同。
中秋夜,我如常立于庭院月桂下赏月,突然一群人浩浩荡荡闯入凤仪宫,皇帝陛下也来了。
彼时,我已有三年未见他,而他亦三年未踏入凤仪宫。
我窝居凤仪宫,冷冷清清度日,足不出户,竟也能招来祸事。
“朕让你闭门思过三年,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身为后宫之首,竟在后宫行巫蛊之术,着实可恨至极!”
“我没有!”
“人证物证俱证!你还狡辩?”
“皇后姐姐,妹妹原也不相信的,只是这人证物证都有,只是妹妹代姐姐掌管凤印多年,从未有此等大事发生。所以,只得将人证物证一起交给皇上,由皇上裁夺。”
是了,又是这个女子。
对了,她已生下两儿一女,已晋升为贵妃了,虽然离后位只是一步之遥,贵妃也是妃,只不过是一个地位高点的妾氏罢了。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皇后是妻,她与皇帝生下来的孩子才是正统嫡出的皇家血脉,而妃子呢,始终是个妾,生出再多的孩子也不过是个庶子庶女罢了。
这一刻,我还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我占据后位,挡了人家的道罢了。
“赵胤,信与不信在你,我有没有做过,自知。”
“迎春,送客!”
说罢,我转身,欲回寝宫。
“站住,皇后,你如此恶毒,还想让朕听信你的鬼话?”
“信与不信已无关紧要了,关键在于你想怎么做?”
“赐我一尺白绫,一杯毒酒,还是一把匕首?”
“你!”
皇帝拂袖而去,众人也相续离开。
夜,静得出奇,我几乎能听见桂花绽开的声音。
身边有暗影浮动,“禀娘娘,皇上下了废后诏书,就放在御书房的龙案上,而且还赐娘娘白绫,要不要属下去毁了诏书?”
“不必。毁了这份,他还会再写一份。”
于是,我让迎春将凤仪宫的所有宫女太监集中到了大殿,我向大家将凤仪宫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然后,让迎春几个给众人发遣散费。
夜,已微寒。
下半夜,起了风,呜呜地呜咽,我让迎春等人,躲入密室,然后,我将预先准备的火油浇在了凤仪宫各处浇了火油,最后,我扔出了火把。
哗啦一下,火势顺风,快速曼延,隔着熊熊火光,我与他对视。我知道,他知道我没有做那些事,可是,我就像是他胸口压着的一块石头。
是他要搬掉的!
可惜,明白已是太迟,我想我终是等不到父王,孩子们和他们的父王了。
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金屋藏娇不过是君主口里一句戏言。
然而,我似乎看到了火光前的人群骚动了,那个熟悉身影,披着铠甲,提着长枪,打马朝边奔来。
“玥儿,我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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