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美

热闹的美

从小区维修出来，经过售楼处，我禁不住停下脚步。

能够让我停下脚步的，往往不是热闹，而是某种美。一直以来，我总是朝美的方向生长，却从来不能如愿，不仅仅是硬件不够，软件更是不够。

但谁都不能阻挡我对美的向往，对美的欣赏。

我又发现了一处美。

在售楼处高耸的楼门两侧，屹立着两排银杏树，箭一般向云霄冲去。分明在寒冬，饱经风雨，它们枝杈的每一处叶子却齐整，如同两列规矩的士兵，傲然挺立，俯视进进出出的人。

我发现了美，想要走近去，却又为自己的不美而寒伧。银杏树旁边的岗亭台上，一个雄壮的保安双手附在背后，凌厉的眼光直射着前方，扎在我的心上。

我衣冠不整，一年的工资连半个厕所都买不了，没有资格站在售楼处的台阶上。保安的眼光随便一翻，便可以将我的里外灼伤。

我把握好分寸，将脖子尽可能伸长，站在马路的这边张望。虽说只有八棵树，没有大气磅礴的气势，却依然给人震撼。那叶子层层叠叠，鲜亮艳黄，炫丽无比，没有一丝杂色，没有一点残缺。除了颜色改变之外，完全像处在生命力旺盛的春天和夏天。

虽说寒意已重，它们也在风中簌簌抖着，却仿佛置身事外，没有一丝萎靡与退缩，将整个天空映得分外明朗，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距离有点远，有一些朦胧，我还是要及时捕捉这种美。我立即拍下几张照片，准备稍后发朋友圈炫耀，让他们体验到我的生活多么美好。

那边逐渐聚集了一些人，在树下指指点点，很是兴奋。也有些像我一样穿着工衣的打工仔，那保安依旧像一尊雕塑，目光直视前方，连咳嗽都没有一声。

原来，我像很多人一样，只是自己吓自己，自己看轻自己。

我受不了美的诱惑，终于鼓起勇气穿过马路靠近。我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觉得那种美不太自然。

我一直在路上走着，看了无数的银杏树。别的树上的叶子早已稀稀落落，树梢开始光秃。那些叶子也大多变成深黄色，开始黯淡，尽管美，却依旧屈服于自然，美得不那么完美。

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对劲，有点矫饰，但又在心中否定自己，这么高档的楼盘前面，理当配上高档的风景，才能迎接那些高档的人。

再说，银杏树本就漂亮，受一点大自然的恩宠，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只能感叹造物的神奇。

一边想，一边就走到了树旁，完全忽略了保安的目光，我伸出手去捏那叶片。我的目光还不及覆盖在上面，触电一般，就感觉这叶片必定是假的。它们摸起来很光滑，冰凉，没有布帛那种润贴的有纹理的质感。

原来，所有的叶片全是塑料，全都一个样，从流水线加工而来，包括那枝茎，也是半透明的塑料管，全都绑在树上。

原来，所有的精彩，所有的绽放，所有不畏寒冷的坚强，全都是刻意的模仿。所有的美，只是一道虚幻的光，无法射进人的心房。

尽管发现是假的，还是有更多的人朝这边来，将这片不实在的风景烘托得有模有样。而更多的人又在朝这边张望，生了念想。

包括我，并不想马上就离场。

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因为眼神不好或者辨别不清，或者懒于用心探索，才让很多假的似是而非的东西大行其道，四处招摇。

即使明明知道那是皇帝的新衣，也为了面子，身不由己地趋附，不遗余力地维护。

自己被表面蒙蔽，还不停地无知地为虚假作宣传，让更多的人不明就里。

看吧，那边更加的热闹，正在将我一层层包裹。而我，在热闹之中，也及时地发了朋友圈，立马获得一大片喝彩。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签名精装版正在预售，有需要的，微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