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接连看了两本书,一本是张邦梅为纪念张幼仪所写的《小脚与西服》,另一本则是杨绛为纪念钱钟书和钱瑗所写的《我们仨》。她们二人皆被人熟知,只不过熟知杨绛的人,同时熟知的是她和钱钟书之间的爱情佳话,而熟知张幼仪的人,熟知的却是那段不幸的婚姻。同样是女人,二人只相差了11岁,却活得天差地别。想来也不无缘由。
张幼仪与杨绛: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一生“小脚思想”与“大脚时代”
张幼仪出生于1900年,杨绛出生于1911年,二人前后只相差了11年,但这11年时间,却决定了她们活在了不同的“时代”,至少对于女性来说,那是不同的时代——1912年,孙中山作为临时大总统,通饬全国劝禁缠足。在缠足的禁令中,女性的双脚和思想都随之走向了解放,杨绛碰巧赶上了这种解放,而张幼仪没有。
在《小脚与西服》里,张幼仪受坑害最惨的,就是她的“小脚”,并不是她形式上的小脚,而是她“思想上的小脚”。
张幼仪并不是个小脚女人,在这一点上,她与杨绛是一致的,不同的是,她是靠自己的“抗争”使双脚得到解放,她活在小脚时代里,却撑着一双“丑陋”的大脚,为此她自鸣得意,事实上却备受嘲讽。但这种形式上的自我解放终究没能解放她的思想,反而使她陷入了“不三不四”的尴尬境地。让她一面受着新思想的“蛊惑”,试图摆脱低眉顺眼的人妻角色,一面又不敢公然发起对父母、公婆、丈夫乃至旧式礼教的违抗。
在《小脚与西服》中,有这样一个场景,十分能够说明这一点。“有时候,他伸着腿坐在院中长椅上读书,我就和他坐在一起缝东西,他会对某个用人说,‘给我拿这个’,对另外一个用人说,‘抓抓我这里’,可是从不与我交谈。当时我太年轻,不知道要怎么样应对,所以我就保持沉默。”这就是她所接收到的思想。“正当的做法是他先向我开口,所以我就一直等在那。”她这样等了一辈子,直到徐志摩终于主动开口和她说话,她听到的却是,“我要和你离婚。”
而杨绛不一样,在杨绛的爱情生活中,从来没有所谓的男尊女卑,她会像张幼仪一样,精心打理丈夫的生活,但却也更懂得,如何成为丈夫的朋友。
张幼仪与杨绛: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一生杨绛与钱钟书时常在一起“玩”,比如他们总是一边泡脚,一边做游戏,共说一个词,她用西班牙文,另一个用意大利文,看谁接不上来。在这样的关系里,杨绛与钱钟书不仅是夫与妻,更是情投意合的玩伴,就像钱钟书所说,“她是我的爱人,朋友,情人。”而之所以杨绛能如此不同,正是得益于她所生长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不仅女性的地位正逐渐得以提升,“媒妁之言”的老旧传统,也正在渐渐丧失着话语权。开明者将其视为家长的权威,而不视为命定的迷信。所以在这中间,总留有商量的余地。而杨绛与钱钟书的婚事便是如此。
杨绛与钱钟书之间的婚姻,源于“自由恋爱”,虽然在他们步入到婚嫁年纪时,传统的“媒妁之言”并没有被完全取缔,儿女的婚事一样要听“父母之命”。尤其是钱钟书的家,兄妹几人的婚事,更是由老父亲一手操办。因此想要进入钱家的门,必须经过老父亲的同意才行。
但幸运的是,钱老父亲虽然固执,却也开明,杨绛虽与钱钟书自由恋爱,却也能识得大体,懂得征求并尊重父母之命。所以她在给钱钟书的信中写道“现在吾两人快乐无用,须两家之父母兄弟皆大欢喜,吾两人之快乐乃彻始彻终不受障碍”。也正是这种知书达理的个性深得钱老父亲的欢心,使他“破格”准允了这门婚事。
反观张幼仪,她十岁时就被强行撮合给徐志摩。徐志摩本来是张家大姐的准夫君,大姐早先和徐家经常走动,关系甚好,深得徐家老人的喜欢。奈何媒婆声称二人八字不合,如强行嫁娶,必生祸端,而父母又不愿失去这样一个有潜质的女婿,便强行将幼仪塞给了他。张幼仪在暮年时回忆道,“明明我与徐志摩八字也不合,媒婆硬是改了生年。奈何大姐与他不合就可以不嫁,而我与他不合就要改生辰。”
在这种“媒妁之言”的背景之下,张家与徐家看似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儿,但却依旧摆脱不了“八字不合”的魔咒,在婚后的时光里,这个改了生辰硬塞给“徐志摩”的妻子,被他屡屡嫌弃,几乎不与之言语,甚至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直到与徐志摩离了婚,张幼仪才像是摆脱了卡在她头上的“魔咒”,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张幼仪与杨绛: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一生“门当户对”与“势均力敌”
有一句话叫做,我们每个人对待家庭的态度里,其实都留有父母的影子。我们都是通过模仿父母的相处模式,来过自己的家庭生活。所以说,造成二人命运差距的另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家庭。
张幼仪出生于一个男尊女卑思想十分严重的家庭。据张幼仪回忆,张家祖母最宠爱他的父亲及妻小,“她不断说妈妈是媳妇里最能干的,因为她生的十二个孩子中,有八个是男孩,生男的比率在媳妇里最高”。母亲的经历证明,女性提升自己家庭地位的唯一方式就是多生儿子,母亲做到了,因此得到了宠爱,而同时也将这种身为女性的“荣耀”强行加在了张幼仪身上,称她如果生的是女孩,就只能“认命”。张幼仪受着这种思想的影响,在怀孕期间也暗暗相信肚子里的,一定是个男孩。她有没有祈求这个男孩会让徐志摩多看她一眼呢?也许有吧,可是徐志摩却头也不回地出了国。
张幼仪的母亲在行为上也极为守旧,认为读书和衣着裸露都是身为女性的罪过。而她的生活,用张幼仪的话来形容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如此过了她的一生。也影响了张幼仪的一生。使得张幼仪在面对徐志摩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三纲五常”,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家庭式男尊女卑的思想带给张幼仪的影响,不仅使她从一开始就放低了自己的家庭地位,甚至在整个婚姻生活中都试图讨好公婆以及徐志摩;更重要的是让她丧失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彻底失去了与徐志摩平起平坐的权利。
张幼仪与杨绛: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一生张家原本算是个大户家庭,资产丰绰,然而由于一场误会,张幼仪的父亲毅然携带妻小净身出户,从此他们的生活境况一落千丈,日子过得相当清贫。
张幼仪有个大堂哥,是她父亲的大哥的儿子,因为分得的家产较多,日子过得相对富足。大堂哥与幼仪的大哥之间相处得并不融洽,堂哥时常嘲讽大哥,说他笨手笨脚。正逢那年,大哥做了工厂,赔了钱,日子过得很不顺,碰巧堂嫂的珠宝被人偷了,话里话外,他们都觉得是幼仪的大哥做的。老父亲觉得受到了侮辱,一气之下,就搬离了家。
张幼仪一家离开了原本的大家庭,独自谋生,靠的全是老父亲一个人。而丰绰的家产,无忧无虑的生活,其实早就让他们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在那段时间里,他们的日子过得异常清苦。在清苦之余,父亲坚决不同意放弃对于儿子的教育,因此就决定放弃女儿的,所以当张幼仪说她想读书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我可没有多余的钱给你。”
一个几乎未曾读过书,一个求学远洋至海外。张幼仪与徐志摩的差距如此明显,成了二人婚姻里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如果张幼仪能顺利读完书,成为一个有学识有思想有才华的独立女性呢?历史又是否会改写?我们终于,不得而知。
而杨绛的家庭则完全不同。虽然杨绛的母亲也是个小脚女人,但却饱读诗书,温婉贤惠,既能撑起“家庭主妇”的担子,悉心照料丈夫,同时也能够给予丈夫事业方面的建议与支持,成为丈夫的得力助手。而其酷爱读书的个性,也与丈夫不谋而合。
杨绛回忆起她的家庭时说道“他们聊过去,聊现在,聊可笑的,聊可恨的,他们几乎无话不谈。”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杨绛从小就懂得,好的家庭,就应该是父母那样。
不仅母亲给她做了很好的榜样,父亲的言传身教,以及对她用心的管教与栽培,也对杨绛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使其无论是德行还是才识,都能让人刮目相看。
张幼仪与杨绛: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一生杨绛的父亲认为,家产过于丰厚,往往会对子女带来不良的影响,使子女的走向偏离正轨,因此他一直疏于对家产的管理。转而教育杨绛,要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在父亲的影响下,杨绛的一生中,也多了几分随遇而安的淡定从容,致使当与钱钟书二人的生活多次陷入困窘之态,她仍然能不怨不馁,靠从小学来的“生活的能力”战胜一次次困境。
杨绛酷爱读书,这是她与钱钟书两人感情的重要纽带,而这一喜好的养成,也归功于她的父亲。杨绛的父亲颇有学识,说话时常引经据典,发表观点总能鞭辟入里,一语道破玄机。惹得杨绛十分羡慕。于是杨绛向其请教秘诀,而父亲回答她“不过是多读书,读好书罢了”,这句话对杨绛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使得她在余生的百年里,皆“嗜书如命”。以至于几十年之后,当有人在迷茫时向她请教,她也只是坚定而不客气地回答了一句,“你不过是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罢了”。
在这种教育与家庭环境的培养之下,杨绛不仅是一个具有独立思想以及自主生活能力的女性,更是一个完美的妻子。这种人格以及性格上的魅力,终究使得她与钱钟书能够平起平坐,“势均力敌”,也使得钱钟书对其一见钟情,并倾情一生。
张幼仪与杨绛: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截然不同的一生想来,二人的命运之所以如此不同,想必是命定的。杨绛出生在了一个刚好的时代,拥有一个刚好的家庭,嫁予了一个刚好的人;而张幼仪作为一个被旧式思想套牢的女子,却妄图俘获一个“新新人类”的心,所以她失败了,失败在她还不懂得,爱情里重要的是门当户对,但更是势均力敌。
然而所幸,她终究逃离了那个蹩脚的笼子,重新找到了属于她的世界。在那一刻,这两个相差11岁的女人第一次拥有了共同点,那就是——独立的人生。
简宝玉读书挑战打卡——《我们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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