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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井

丁峻徒劳地折腾手里能操作的抗深压设备，眼睁睁看着能源灯变红，他心急如焚，这丫头，搞什么？是不是她发现了自己的能源罄尽，所以才用这种自杀性的方式来保护他。想到这里，丁峻感到一个脑袋裂成了两个那么大，他无法再冷静的思考刚才出现的那一系列不合常理的情况。

眼见自己距离水面越来越近，在头盔内显示距离海平面还有50米的时候，能源灯闪了两下，灭掉了。而那股托着自己向上的力量，也逐渐衰弱，庞大的宇航服如今成了累赘，又拖着他向下。于是丁峻深吸了一口氧气，用力从宇航服里挣脱出来，将其抛下，看着它慢慢悠悠地又沉向海底。

他扎猛子向下潜，四处乱摸，希望老天眷顾，能抓到王曼农。可是在又下潜了几十米后，他的耳压猛增，整个肺部的空气似乎都要被挤了出来，于是本能地，他又朝上游，一分钟之后，他的头钻出了水面。

清冷的星光正从“烟囱”顶上照射下来，丁峻看到自己浮在一个大约四五十平米的池子里，周围怪石嶙峋，而上面，据目测，应该还有一二百米高的样子。他精疲力尽，赶紧游到边上，抓住石头，环顾四方，大概另外有通道通往外海，至少这里风平浪静，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浪花。丁峻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潜了下去。

一次次之后，他感到深深的绝望。在不知道第几次的下潜又上升之后，他抓住岸边的石头，勉强爬到一块窄窄的空地上。咸涩的海水把他的眼睛和嘴唇蛰得火辣辣的疼！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有点麻木了，所有的能量棒也跟着被甩脱的宇航服沉到海底，他也不想吃东西，王曼农没有上来，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这样吧，在这里躺着，静静地，等待死神的垂询。手边中微子收发仪的显示屏亮了，是主船在询问他们的消息。丁峻无声地笑笑，把头枕在一块石头上，很快，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睡梦中一只熟悉的小手拂过他的脸。丁峻又笑了，真是个好梦，别睁眼了，就这样继续梦下去吧。过了一会儿，几滴水滴在他的嘴唇上，他微微张开嘴，舌尖舔到那水，不是咸得发苦的海水，而是清甜的，又稍微带点涩，有青草一样的香气。他的感官马上变得灵敏，眼睛还没睁开，整个人徒地坐起，反手抓住一个人的手腕，听到熟悉的一声“哎哟”。他把她抱进怀里。

那温暖的充实感觉，绝不是做梦。但是丁峻突然变得很畏缩很害怕，这几天的变数太多了。他紧紧地抱着对方，闭着眼一声不吭，好像一放开或者一睁眼，就会从美梦中惊醒。他把头伏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她，一动不动。半天，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醒，乖，天亮啦！”

丁峻睁开眼，在晨光的微曦中，他又看到那张亲爱的脸。这一次，真的不需要再掩饰或者羞于表达了，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漫了出来，再次把那个可恶的家伙狠狠地抱住，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这么坏，你说你怎么这么坏！”

王曼农没有像平时一样开玩笑，相反，她把丁峻的脑袋抱住，就好像一个妈妈安抚吓坏了的孩子，“别怕，我在这里，我没事，我们两个都没事！”直到丁峻情绪完全平复了，她才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是从洞壁上抠下来的大块“苔藓”，“这个可以吃的。”她微笑着说，“我以前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我们周围电子设备太多了，不安全。就是宇航服，也会有语音自动记录装置。现在，我跟你说，但是你要答应我，这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戴维斯也不行！”

丁峻一边小心翼翼地咬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听王曼农讲述这几天的事情，一直到刚才，那些外星生物如何动用自己残存的技术帮助他们脱困。

“指令长，你哭了哦！”王曼农讲完，伸手指划自己的脸羞对方，“你居然哭了，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

“被你看见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丁峻用手指擦擦酸涩的眼睛，说，“就是被别人看见了，我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王曼农，你给我听好了！我为你哭，为你流眼泪，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如果有必要，我愿意为你死！”

王曼农伸手堵住他的嘴，“别为我死，我都不想为你死，这压力太大了，受不住啊，哈哈。指令长，采访一下，你爱我吗？”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老问题去了。

“这个，我不告诉你！”心情稍微放松了的丁峻也开始开玩笑了，“如果你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那就嫁给我，结婚后我会慢慢回答你！”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老土？”王曼农跪着直起身板，伸了个懒腰。

丁峻看看中微子仪，“信息发过去，大概定位还需要一阵子，但愿这段时间别把咱俩饿死！”

“不会的，你要是饿了就抠这个苔藓吃，刚才你尝过了，好吃吧？”王曼农说着又从洞壁上往下抠。

这时一阵嗖嗖的冷风吹过，两人抬头望井口，阳光被遮住了，一片乌云飘了过来，突然外面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哎呀！”王曼农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好疼！丁峻发现风朝这边斜着，飘进洞口的雨点正好全砸在他们这个方向，而水池对面的那块空地，似乎稍微大一些，洞壁上也有一些大的凹槽可以躲避，于是他问，“还有劲吗？我们游过去躲躲。”

王曼农已经被那些雨点砸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听了这个二话没说出溜一下钻进水里，潜下去倒是能躲雨。

丁峻刚小心翼翼地把中微子仪放进防水罩里，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水里钻出一个湿淋淋的家伙，一把拽住他，拖进了水。

丁峻在透明的海水里睁开眼，看到一张淘气非常的活泼面孔，嘴角带着笑，微微冒着气泡。他牢牢抱住怀里的仪器，这个一旦丢掉，别想再从8000米深的海水里捞回来。但是王曼农在他身边游动着，不时踹他一下，挠他一下，还想学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丁峻抱着中微子仪，灵活地躲避对方的袭击，率先朝对面的岸上游过去。王曼农紧随其后，那边的崖顶稍往内翘，形成了一个避雨的凹槽。丁峻忍辱负重，先把仪器放在一个高一点的安全位置上，确认一切无虞之后，才准备反过身来收拾那个讨厌的家伙。

他一转身，王曼农笑了一下，伸头出去换口气，然后飞快地朝下潜。丁峻紧随其后，发现她泅渡的本事不小，大概水性不比他差。眼看着这丫头疯起来没完，丁峻加紧划水，冲了上去，抱住她，慢慢地向上踩水。

两人的脑袋刚伸出水面，透了一口气，丁峻就觉得嘴巴被一个柔软温润的小嘴唇给封上了。雷的声音在山洞里轰隆回响，大雨打在水面上噼里啪啦，既然谁说什么都听不见，那就不要说了。经历过生死、绝望和狂喜，只有这一刻的表白，才是最真实的心声。

丁峻松开女伴，拉着她游到山洞边缘的石台旁，自己先上去，然后把王曼农拽了上去。她的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全身有点冷，发抖。丁峻拥抱她，用火热的唇触碰她的头发、额头、面颊和嘴唇。

“曼农……”真的不想再松开她，让她跑掉，“嫁给我吧！”

“讨厌！你非得用着这种老土的方式吗？”王曼农躲避他的嘴唇追击，嗔怪地说。

“方法不在老土，管用就好！”丁峻轻轻松开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就是个老土的家伙，再也想不到什么来表达诚意了。

王曼农轻声笑着，完全无视外面的雷声，“你还没说你爱我呢，怎么就直接要我嫁给你！”

话音未落，又被重重地搂在怀里，她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两人又吻在一起，脑海里一片空白。

指令长，我爱你，我要嫁给你！王曼农在心里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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