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烟花三月（上）

腾小追和爸爸、妈妈去黄鹤楼旅游，看了许多和黄鹤楼有关的诗，其中自然有李白和崔颢的诗，还有李白搁笔的故事，可是还是有许多问题没弄明白，尤其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那种情景，始终也没有体会到。他决定回到唐朝，去当年的现场看一下。

打开手机，飞到公元728年（开元十六年）的江夏（湖北武汉）。

长江边上，李白挥动着手臂；江中，缓缓离去的船上孟浩然也在向李白挥手告别。

船顺流东下，渐渐远去，消失在天边。

李白伫立岸边，极目远眺，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艘帆船。

江水一如既往地流淌，流向远方，流向天边。

李白长久地站在岸边，像一座雕像。那背影看上去颇为动人。腾小追想，如果给这个雕像起一个名字，叫什么好呢？送别？惜别？还是……腾小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

“别看了，已经走远了……”腾小追来到李白身后，轻轻提醒道。

李白回过神来，见是腾小追，有些不悦，说：“你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觉得你应该写诗了，”腾小追建议说，“把你的思绪写到诗里吧！”

“嗯，好主意！”李白正有此意，“笔墨伺候！”

“好嘞，我就是来给你磨墨的！”腾小追爽快地答应着，很快给李白准备好了笔墨。

李白提笔写道：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好诗！”腾小追好像挺内行地赞了一句。

“哦，好在哪里？”李白不大相信，以为他只是随口奉承。

“我说好，当然有道理！”腾小追说，“这首诗写得很简单，很明白，没有什么难的字和词，不用你讲我就能看懂。”

“哦，你看懂什么了？”

“这首诗写出了你和孟浩然之间的深厚友情，表达了惜别、祝愿和思念之意。”腾小追像是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按照套路在总结中心思想，看来他已经习惯那个套路了，“我说得对不对？”

“嗯，不错，有点意思，”李白基本同意，又笑着说，“不过，听上去好像是在背中心思想！”

“‘中心思想’怎么了？”被李白这么一说，腾小追来劲了，急于证明自己，“看来不给你拿出点真东西不行了，你听我接着给你分析！”腾小追继续说，“我觉得，这首诗最好的地方就是，没说送别，也没说祝愿，可是却处处能感觉到离别和祝愿，这太牛了！尤其是最后两句，就像是一幅画，让我们体会到了你和孟浩然之间的深情厚谊，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觉……”

“这你也看出来了？”腾小追能理解到这种程度，让李白有点意外。

“嗯，我还看出你和故人孟浩然之间的友情不一般，你们俩认识好多年了吧？”

“我们只是去年才相识。那是我从扬州去安陆，途中曾经到襄阳登门拜访浩然兄，我们可以说一见如故。”

“你们认识才一年就有这么深的交情？……而且，我刚才看到，孟浩然应该比你大很多。”李白与故人孟浩然相识只有一年，让腾小追感到意外。

“是啊，浩然兄已经四十了，我们俩差了整整十二岁，可以说是忘年交！”李白说，“浩然兄山水诗闻名天下，道德文章令人钦佩，可他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大诗人的架子。我在他那里盘桓多日，饮酒登山，谈诗论文，好不快活。”

“你们俩真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好朋友！”

李白看着腾小追，问道：“小追，孟浩然的诗你应该读过吧？”

“读过，读过他的《春晓》，还有……我想想……有一首‘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是他写的吧？”

“对，是他写的。还记得那首诗的题目吗？”

“题目嘛……想不起来了。”

“《过故人庄》。”李白告诉腾小追。

“对，是《过故人庄》！”腾小追一下子想起来，他接着说，“可是，你的故人刚才离开你了……”

“是啊，故人离去，让人伤怀呀……可也不完全如此，浩然兄此行还有些让人向往和羡慕呢。”李白说道。

“为什么？”

“在这春光明媚的烟花三月里，有机会去往繁华富庶的扬州，那也是一件美事啊！”

“我觉得‘烟花三月’这几个字比扬州更有吸引力，更迷人，”腾小追说，“一听说这几个字我都想下扬州，我觉得这首诗里用得最好的就是这几个字。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为什么简单地把‘烟’和‘花’两个字连起来就有这么好的效果？”腾小追毫不吝啬地表达着他的赞美。

“是吗？”李白问道，“你看到这几个字都想起了什么？”

“烟雾蒙蒙……热热闹闹……一片繁华……有好多感觉，一时又说不清楚。”腾小追语无伦次，费力地挑选着词汇。

“嗬，想到这么多！”

“我原来想的更有意思，”腾小追说，“小的时候背这首诗，以为‘烟花’就是过年放的烟花爆竹，觉得你们唐朝人真怪，给朋友送行怎么还放爆竹呢？”

“后来，就一直琢磨，‘烟花’是一种什么花呢？为什么不用‘春花’‘繁花’呢？”腾小追接着说，“老师讲‘烟花’并不是特指某一种花，而是形容暮春浓艳的景色，可我觉得这样说太笼统了，没有说出‘烟花三月’那种感觉……”

腾小追说到这儿，看着李白，想听听他的意见。李白微笑着不置可否。

腾小追只好问他：“今天看到你这大诗人本人了，你说说这‘烟花’到底是指什么？”

“我也说不好……”李白迟疑地说道。

“啊！”腾小追吃惊地张大嘴巴，“怎么可能？！”

“我们俩讨论《静夜思》那首诗，你还记得吧？”李白提醒腾小追，“诗写完流传出去，就不归作者管了。读者怎么理解、怎么接受，作者是左右不了的。与其说三道四影响读者再度创作的乐趣，还不如不说，你说是不是？”

腾小追想起了那次讨论，他指着李白笑着说：“大大地狡猾！”

李白也笑了，他给腾小追出主意：“你可以找你的顾问哪！”

“对，我来问问我的顾问。”腾小追拿出手机，找到相关内容，“‘烟花’一词有多种解释，主要有这么几种：一个是说‘烟花’指雾和花，形容雨雾蒙蒙、鲜花开放的景色；还有解释说‘烟花’是指柳和花，描写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春天景物；更有人直接认定，‘烟花’是指扬州的一种白色的花，叫琼花……啊，这么多解释，哪个才是对的？！”

“可能都对，也可能不对。”李白的话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