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烟花三月（下）
“只要他的解释是在诗句基础上结合他的生活经验所做出的合理想象，就是对的；有些解释与诗意不符，可能就是不对的。”李白说完又问腾小追，“你的看法呢？”
“要我说嘛，”腾小追四下看了看，想了想说，“第三种解释好像不对。我也认为‘烟花’是一种泛指，不是特指某一种花，那样就太具体了，没有想象的空间了。第一种解释嘛，好像也不太可能……”
“为什么？”
“你看啊，”腾小追指了指远处的长江，继续说，“如果‘烟花’指的是雨雾蒙蒙的景象，那你后面两句诗还能那样写吗？你能看清‘孤帆远影’吗？你头上还会有‘碧空’、远处还能看见‘碧空尽’吗？”
“嗯——有一定道理，不过，‘烟花’可能不完全指江夏这里呀，更可能说的是扬州啊！”
“噢，这么说还差不多……这也让我弄清楚一个疑问。学这首诗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烟花三月’说的是江夏的三月还是扬州的三月，或者是既包括江夏也包括扬州，今天弄清楚了。”腾小追想了想，接着说，“不过，这样的话，扬州人倒是高兴了；武汉人，也就是江夏人，可能就失落了。告诉你吧，扬州一直都在利用‘烟花三月’这个品牌，每年都举办‘烟花三月旅游节’；武汉倒真是没把自己和‘烟花三月’联系到一起。——你这大诗人也太偏心了！”
“我怎么偏心了？”
“你在人家武汉的地方上写诗，却把赞美之词送给了扬州，这不是偏心吗？”
“没有啊，我刚才说‘烟花三月’不完全是说江夏，更可能指扬州，并没有排除江夏呀！”李白说，“你刚才说过，‘烟花’有好多解释，这江夏的‘烟花’可能不是雨雾蒙蒙，但它可能是柳絮如烟哪！”
“嘿，怎么说都是你的理！”腾小追想说李白狡辩，但又觉得他说的在理，“这么说来，扬州的‘烟花’既可能是雨雾蒙蒙，又可能是柳絮如烟了？”
“字词是多义的，景色是多变的，怎么能只有一种结果呢？”李白耐心给腾小追讲解，“作诗不是算数，一加一等于二，非此即彼，非黑即白，它可以含蓄、模糊一些，它要尽量用最精炼的字词表达最丰富的内容。”
“我表示严重同意！”腾小追调皮地说。
“胡说！怎么能‘严重同意’！”李白假装生气，他想告诉腾小追不能这么说。
腾小追不以为然：“这你就不懂了，这是网络语言！”紧接着，他又转到刚才的话题，“如果‘烟花’只是用来形容扬州，我觉得那不光是心偏了，诗的意思也偏了。”
“还记着这事呢？”李白打趣说，“是不是江夏人，不，武汉人派你来的？”
腾小追笑了。
李白转过身来，又把目光投向远方，看着孟浩然离去的方向。
“别看了，你的故人已经走出去好远了。”腾小追试图转移李白的注意力，“‘故人已乘帆船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我们去登黄鹤楼怎么样？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诶，你这两句诗化用得不错，眼前事、眼前景都说到了，很有创意！”李白鼓励说。
“多谢前辈夸奖！”腾小追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调皮地冲李白一抱拳，然后指着黄鹤楼说，“我们去登楼吧！”
腾小追和李白登上黄鹤楼，举目远望，碧空白云悠悠，大江脉脉东流。腾小追手扶栏杆，不禁大声背出崔颢的《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好！”腾小追背完，李白叫好，“美景名诗，声情并茂，相得益彰啊！”
“在黄鹤楼上背《黄鹤楼》，太有感觉啦！我好像变成了那只黄鹤，扇动着翅膀飞走了……”腾小追张开双臂模仿着黄鹤飞翔的样子。
“身临其境，触景生情啊！”李白附和说。
“那你不写首诗吗？”腾小追试探地问李白。
“已经有这么好的诗了，我又何必多言！”李白指着壁上崔颢的诗说。
“你……是不是害怕了？” 腾小追故意激李白。
“害怕？怕什么？”
“怕比不过崔颢呗！”
“我李白还怕写诗？”李白颇为不屑地说。
是啊，以李白的才气和性情是不会怕写诗的，可是……腾小追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写呢？你看，这上面有这么多人题诗，这里都成了一个赛诗的擂台，你为啥不写一首来捍卫自己的名誉和尊严？”腾小追有点天真地问道。
“真是个孩子啊，”李白说，“作诗应该有感而发，不能无病呻吟，更不能为了和谁比试去写诗。何况崔颢这首诗已经写得非常好了，我又何必狗尾续貂、一争高下呢？”
“噢，你真是这么想的……”腾小追回味着李白的话说，“可后人不这么看，他们把你和崔颢拉到一起，让你们俩比拼了一千多年，一直都没分出胜负！”
“有这等事？”李白很惊讶。
腾小追指着黄鹤楼的东边说：“后来的人在那边建了一个搁笔亭，说李白当年看到崔颢的诗，非常佩服，只好搁笔，说你还写了一首打油诗。”
腾小追把打油诗念给李白听：
一拳捶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
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看来我不但嫉妒，还很暴力呢！”李白笑着说。
“用我们的话说，就是羡慕嫉妒恨！”腾小追说，“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事还没完？”
“故事发生在二十年以后……”腾小追故意卖关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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