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终结性的对错判断呢?
此时此刻,无论你在哪里,正在面临什么,做了什么决定,离开或者留下,那都是自己的事情,那是生命流动的脉络,自然流淌。生命不应该也不会在哪个节点停滞,不会的,永远不会的。生活始终在继续,以时间为坐标,在空间里流转投影,留下些许痕迹,气味的,温度的,声音的,痛觉的,快感的。偶尔被另一个存在触及,最多的也只是让眼神在那个时刻凝滞些许时刻,或者干涩,或者湿润,让眼睛看到那些存在过的证据,确凿自己前行的脚步。
莉立从来都不会对别人说自己的过往。
青灰色的山脚下,住着莉立一家,黄土高坡典型的高原气候,炎热,干燥,偶尔刮大风。那片土地上仅存的一杯情意意,竟在2006年的暮秋也耗散殆尽了。也好,莉立总是这样想。她喜欢上天这样的安排,别人说是灾她自己觉得是救赎。
莉立是一个女孩,她有家人,爸爸,妈妈,哥哥,都还活在世上,就好像他们果真活着似的。这四个人,在2006年之前,经年累月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吃同样的饭菜,用彼此用过的筷子,喝同一口缸里面的水,身上感染者同样的气息,说着近乎相似的话语,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实质性的交流。她和哥哥,似乎从来都没有说过话,唯一的,他们有一张合影,当时莉立两岁,穿着不合身的灰色外套,凌乱着几根发黄的头发,穿一双手工做的布鞋,黑色的底,玫红色的小花,脚面系着扣子,脚尖明显已经磨破了,露着拇指在外面。哥哥当时六岁,上小学一年级,一脸严肃地站在莉立身边。小花园,里面单调地开着一种颜色的花,花园墙边,立着一口缸,破缺的,几根破茬露在空气里。他俩就站在那口破缸旁边,中间隔着60公分的空间距离,若不是因为照片把他俩生硬地凑在一起,连莉立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还有一个哥哥。不知哥哥平时怎么称呼她的,似乎没有任何称呼,要说什么就直接说了,或者就说哎吧,莉立自己呢,从小大到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男孩子的。
至于父亲、母亲,他们似乎永远在忙,早出晚归,母亲总是机械地做好每一顿饭,所有的人都会机械地按时吃每一顿饭,如此而已。莉立从来都没有听见过家里的任何人对母亲的做的饭菜做过任何评价,他们只是往肚子里咽,不停的咽。除了和哥哥的那张合影,家里只有一张全家合影,那都是因为镇上要采集信息时强制要照的,说只要给一块八毛钱,就可以多洗一张留作纪念,母亲当时反应激烈,坚决不要,说那很浪费钱,完全没有那个必要,父亲一言不发,坐在台阶上抽他的老卷烟,镇上的人问父亲要不要照片的时候,父亲起身,右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长长吸了一口烟,什么也没说,钻进堂屋里面去了。镇上的人尴尬,离开。三天以后,他们回来发户籍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他们笑着说洗的时候忘了多洗了一张,反正留他们那里也没用,不如送给莉立一家留作纪念,莉立当时在场,伸手接了那张照片,看照片里的那些人,似乎很陌生,一个一个表情寡淡,十分克制地站在彼此的身边,眼神空洞的看着未知的地方。莉立看着自己,仿佛那个小人不是自己似的。后来那两张照片就是她对那个家全部的记忆,她总是很小心地把那两张照片带在自己身边,仿佛那样就会觉得很安全似的,只要看着照片,他、她就清楚的知道她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16岁的时候,莉立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连毕业证都没去取,她跟着同镇子上的一个女孩进城打工,没有文凭,只能干最原始的体力劳动,餐厅洗碗,打扫卫生,别的人过年过节都要回家,带很多东西回去。但是莉立从来都没有回去过,她当时拎着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父亲母亲还在为五毛钱的事情争吵不休,莉立一遍遍说她要走了,但是他们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争吵他们的生活,直到莉立甩了那扇铁门跨出的时候,母亲才撵出来,对着莉立的背影说打工挣的钱还是要寄一点到家里的,儿子还要娶媳妇,至于莉立,20岁的时候会给她寻合适的人出嫁的。莉立抹着眼泪加快脚步往公路的方向走,这么多年过去,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过,那个家从来没有给过她温暖,她在17岁的时候就想远远离开,再也不要回去。她拖着行李走,到50米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蓝色的铁大门,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在背着身子弯腰捡右脚的那只拖鞋,正值夏天,感觉她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了,那个人是莉立的母亲,莉立一直叫她妈,此时此刻,莉立离开,她以为那个女人会像课文写的那样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离开,但是没有,她只甩了那几串生硬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句子给她。此时此刻,离开的心意更加坚决了,她恨不得在一秒内离开这个山川环绕的小镇,她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里所有的人,她要离开,远远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有人爱,人才会时常觉得恐惧,根本没有人爱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恐惧的,大不了一死。这是莉立从前的生活哲学。
2016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具体日期莉立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天清晨下了一场雨,她到打工的餐厅,扫地,拖了地,把所有的桌椅板凳擦的干干净净,刚放下抹布,坐在后厨的一个小板凳上喝水,一个沾着污渍的罐头瓶子,圆圆的底,瓶口处突然缩的很小,也不知道莉立在哪找的这个水瓶,
“莉立啊,你出来?走,咱们走。”一个女孩,就是当时带莉立出来打工的那个女孩,中等身高,微胖,扎着无聊的马尾。一条黑色的皮带,紧紧地箍在腰间,生生地把一个身体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下面一条洗的发白的喇叭牛仔裤,上面一件黑红条纹相间的长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除了眉间一颗针尖大小的痣。莉立完全信任她,她也只能信任她,无条件的。
“去哪?”莉立没有起来,坐在那里,说话的声音穿过三个门框传到那个女孩的耳朵里,
“好地方!你跟我来!”女孩脸上做出微笑的表情。
“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啊,我觉得就在这里挺好。”
“哎,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比这强100倍,那里有人疼你,这里有么?”
“嗯?”
“走吧,相信姐姐。”女孩说着走向餐厅,莉立也缓缓起身,
“我还没有擦完茶杯,可是,等我擦完?要不老板娘会扣我工钱的。”
“不用,我已经给你们老板娘打过招呼了,你只要跟我走就可以了,工资照发不误。”
“当真?”
“当然。看,姐还给你买了一件新衣裳,”说着,女孩从包里抽出来一件粉红色的外套。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女孩拉着莉立边走边和那辆车里的中年男子挥手示意,莉立只看到车里的男子点了点头,扔了烟头以后摇起了车窗。
“姐姐,我们去哪里啊?”
“好地方啊。”
“离这里远么?我晚上能回来么?”
“不远不远,我们玩完就回来了,你放心,不会耽误你挣钱的,晚上绝对送你回来这里。”
“哦。”女孩示意莉立穿上那件新衣裳,天冷,别感冒了,莉立很听话。
上车,关上车门,司机戴上墨镜,车子启动,腰上后座的车窗,车子加速行驶,莉立只记得上一个路口那里有一座金黄色的大厦,其他的,都在她眼前缭乱她的视线。她来到城里打工,活动范围从来都不会超出那个餐厅100米内,此时此刻,车子带她经过的地方,她一个都不认识。
“姐姐,快到了没有啊?”莉立问,可是没人回应,转身一看,旁边的女孩熟睡,打着呼噜,于是没有再问,继续跟着车子继续行驶。摇摇晃晃,走走停停,终于莉立也睡着了,等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在偏僻的乡镇小路行驶,身边的女孩也丝毫不见踪影。
“啊?我这是在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莉立惊慌失措,问司机,一阵沉默,那个人仿佛雕塑般,双手握着方向盘,脑袋一动不动,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去?和我一起的女孩呢?”
十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应答,密闭的车内空间,只有莉立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追赶着夕阳余晖的方向不停地奔驰。莉立觉得害怕了,她伸手砸车窗玻璃,咆哮,
“你再乱动我就杀了你!”中年男子摘了墨镜,看着镜子里莉立的眼睛,莉立顿时呆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任由那辆破车颠簸着载着她在陌生的公路上行驶,她眼睁睁看着天渐渐变黑,她的世界也一点一点暗黑。她不知道这辆车要带她到哪里去,她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害怕,像刀刃,发出刺眼的亮光。
已经绝望,干脆睡去吧。如此一想,她倒也不觉得恐惧,她想那个一路帮助她的女孩说走也就走了,她是她唯一信任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信任呢。她顺手抓下身上的衣服,那是女孩买给她的衣服,她顿时觉得那件衣服像一张裹尸体的草席,冰冷,生硬。把衣服扔出窗外,一股一股的风灌进来,从头到脚冰凉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等嘴巴里的牙齿一颗一颗也变得冰凉,她脑海里又浮现三年前离家时母亲捡拖鞋的身影。三年过去,她只寄了2300块钱给那个家里,后来就没了音信,偶尔那个姐姐回家给她带点家里的消息,听说哥哥已经结婚了,娶的另一个镇子上的女人。莉立从来没有在那个女孩口中听到家里人问候她的话语,或许是女孩忘了,又或许家里根本忘了还有她这个大活人存在着,毕竟她还没到20岁-出嫁的时候,父亲母亲是不会想起她这个人的。他们只看着寄去的钱,就知道莉立还活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想到这里,她内心顿时平静了,再也不想咆哮,再也不想问那个男人要带她去哪里,反正没人在乎她,去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她活着,真实而客观地活着,因着发动机不停歇的周转,在空间里转移自己的坐标。她始终也不知道上帝造出她这样的人究竟要干什么,就是仅仅让她活着而已么?呼吸空气,眨眼睛,或者不眨眼睛么?
13年过去,莉立始终也没想明白这些问题。后来她才知道,13年前的那个秋天的早晨,她最信任的带她离开那个讨厌的家的姐姐,收到了5000块钱,用78块钱买了一件廉价的粉色的外套作为礼物送给莉立,试图换回心底的安宁。莉立的人生在那一刻转了一个急转弯,没有任何标识,除了那座金黄色的大厦。电视上说这种事情叫做拐卖妇女儿童,莉立就是那个被拐卖的女孩,但是当时的她丝毫不知道,她只记得当时车子走了很久很久,整整一夜,次日清晨,太阳都出来了,车子还在蜿蜒的山路继续行驶。
莉立被推进一户人家,树枝编制的门,很低。只有两间房子,一间稍大些,高些,另一间挨着那间高些的房间,低矮着屋檐,砖头墙,没有抹水泥,一个小小的木制窗子。就是在那间屋子,一个陌生的男子让她有了身孕,10个月后,孩子出生,是一个男孩,家里老人高兴,不再像先前那样虐待莉立,不再让她每天走很远的山路去背水,或者给牲畜割草。莉立站在那个小小的院门外,小小的平地,面积不大,超不过30步,如果还不停止,就会掉入很深很深的山谷。莉立站在那里,望着一座一座的山,绵延不绝。其实她刚开始的时候也想过要逃跑,因为那个每晚和她一起睡觉的男人总拿鞭子打她,她实在受不了那种折磨,想要逃开,尝试三回,都是失败。那座山啊,仿佛总也走不出去,每次逃出去还没走完一座山就被男人抓回去了。后来孩子出生,她也认命了,看着一座座大山,她知道那是她的命运,她知道她的父亲母亲也不会找她的,也找不到她的。
孩子出生的时候,她19岁,她看着怀里的孩子,似乎觉得生活有了些许希望。她不和那个家里的任何人说任何话,就像在她之前的那个家里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仿佛天性般地觉得和这个生命亲近,她从来只和她的孩子呆在一起。孩子吃奶的那段时间,她觉得很好,因为那个男人不会强迫她和他一起睡觉,她恨透了男人身上那种恶臭的味道。那时候,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孩子,因为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孩子以后要叫她妈妈的,她一直在等着那一天。
莉立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她远方的家人扯着她从那间低矮的房间滑出,哥哥拉着她的胳膊,一张33岁的饱经风霜的男人的脸,冷漠而憎恨。父亲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口中不住地念造孽啊,造孽啊,真是丢脸。莉立几乎像一棵刚刚被砍到的大树一样,散落着凌乱的枝干,任那两个男人拖着出了那个低矮的房门,在房门外,她隐约听到屋内的孩子叫了一声妈妈,她浑身发抖,想要回去抱抱那个孩子,但是已经被硬塞进车门里,就像四年前被那个女孩莫名奇怪地塞进那辆面包车一样。
刚刚燃起的活下去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这一次,她彻彻底底绝望了,她想孩子,但是不想在这深山里,她不想回那个家,但是此时此刻在步步靠近那个远方的家,她觉得无望,她觉得生活在耗尽她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她不知道生活要带着她去往哪里,她仿佛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她的上帝仿佛和别人的上帝就不是同一个上帝似的。
从山里回到家的第五个年头,家里给她寻了一户人家,离她家很远,几乎很难打听到莉立过去那段被拐卖的经历。换了一万块人名币,她的的家人“放心”地把她放在了那个陌生的家庭里。一切似乎如愿以偿地步入正轨了,家人曾经挥之不去的羞耻感在逐年减少,他们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女儿嫁了一户正经人家,还收了一万块钱的彩礼钱,他们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莉立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那是一个很正常的家庭,有很干净的原子,漂亮的花园,明亮的客厅,宽敞的卧室。她在第二个男人那里才知道,女人和男人那样睡在一起,是要怀孕的。那个男人很奇怪,听说她已经取了三个老婆了,但是都没办法一起过,男人的母亲如今取新的女人过门,就为一个目的,传宗接代。莉立很“争气”,给那个家生了一个男孩。不知道为什么,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像先前那样安心地抱着孩子看日出日落,她总觉得心慌,她丝毫不想呆在那里,她总想逃开,有一天,她隔着门听见房屋里面老太婆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反正现在已经有了儿子了,至于那个女人,有没有她都无所谓,不用理睬她,她爱到哪里就到哪里去吧,不管她。
孩子满月以后,莉立就把孩子扔给老太婆,自己在县城里找了一份工,工人食堂里负责打饭的,她觉得很轻松,提供食宿,她答应了。刚开始的几个月,她每隔一周回家一趟,男人还会问一句在干什么,后来哪怕一个月不出现,男人也不会。那时候人人都已经有自己的手机了,莉立也有,男人在旧货市场给处理的二手机,只能打电话。但是男人从来都没有打过电话。那部电话仿佛玩具般,从来没有响过铃。渐渐地,她也不回去那个家了,她手机上存了儿子一岁时的照片,她偶尔会拿出来自己看,给一起打工的伙伴看。
莉立似乎忘记了,在遥远的深山里,有一个生命,因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在刚开口叫妈妈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了妈妈。或许她已经忘记了吧,就像生活时常忘记她这个存在一样。她自己一个人,和一群陌生的人每天干重复的事情,她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吧,她不绝望,也不心存希望。她再也没有恐惧,再也不会担心自己的家人突然冒出来拽着她离开,其实是很疼的,就像她刚从深山回到家里,不知说了什么话,好像和孩子有关,哥哥右手甩过来,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颊上,她至今都觉得疼。
莉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或许,有些人缘分太深,需要很多很多的辗转,才能遇见那个拯救你的人。
当时莉立坐在那里绣十字绣,很认真的样子,她闲暇的时候几乎都是这样打发时光的,然后等绣出来再把他们都卖了,然后再绣。那个叫颉迎的男子站在她身边好久好久,看着她一针一线穿来覆去的牵引着手头的各色线头,颉迎看的入了迷。
“你绣这多牡丹做什么?”
“卖钱啊!”
“能卖多少?”
“500吧,不知道有没人要。”
“什么?这么大一片好看的刺绣才卖500?那你卖给我吧,我要了。”
颉迎是莉立生命里的第三个男人,也是她最后一个男人。或许是因为那天莉立穿了颉迎最喜欢的月白色衬衫,虽然廉价,却是颉迎喜欢的样式,他当时就觉得喜欢这个女人。
“我结过婚。”莉立对男人说。
“我刚离婚。”
“我有过孩子。”
“我不在乎。我就要娶你回家做老婆,再合适不过了。”莉立坐在在男人的对面,听到男人说出这些话,浑身颤抖,她活着的所有岁月,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语,她觉得她好像觉得自己仿佛突然有了着落般,她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随风飘荡了,她想要有个家。
颉迎带莉立离开,他们结婚,有了孩子,很正常的,男人扮演父亲的角色,莉立充当母亲的角色。男人总会称呼莉立的名字,他们给孩子取了可爱的名字,不像她先前的两个孩子,直到她离开,她都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或许是因为没有名字的缘故,莉立甚至都想不起那两个孩子的存在。那两个孩子,仿佛不是从她身体脱落的似的,仿佛是魔鬼的杰作。那些发生实在太突兀,鲜活,呼吸,随着光阴一天天长大。莉立实在不敢想象那两个孩子长大的样子,仿佛自己瞬间被撕裂成两个自己要强硬地同时存在在那两个地方一样,她那样平凡的身躯承载不了那样的巨大。
从命运的泥淖挣扎出来,是要经历一些阵痛的,更何况是莉立,从她16岁那年提着行李离开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自己以后会经历什么,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已既定,她无法选择,但是她可以挣扎,她可以选择走出去,她要去寻找。她虽然不知道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至少不是像那个样子的,死气沉沉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不想那样,她的父亲、母亲,她的哥哥全都在照片上,现实生活里,他们早就已经死了,他们从一出生就已经被扯掉了灵魂,莉立憎恶他们,于是她挣扎着离开。
其实莉立是自由的,试想想,一个连婚姻和亲生孩子束缚的人,还有什么能束缚得了她呢?所以请千万不要说她傻,她经历的所有其实任何人都没办法想象。她已经不知道彻彻底底死了多少回,命运对待她的方式实在太过激烈。
如今莉立再也不想回忆那些过往,过去的一切,已经在颉迎出现的那个瞬间化作远方的一股青烟,依着白云的方向在自己找寻归途,过去的那个已经死去,她也必须死去。现在她只想和身边的男人,她自己选择的丈夫,像现在这样一天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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