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里，我的一群白发苍苍的朋友们

大学里，我的一群白发苍苍的朋友们

一

今天是星期天，和往常一样，一大早起来去看望爷爷奶奶们。

阳光洒在院子里，有些刺眼，但看到阳光就会觉得生活依然如昨，充满希翼。

爷爷奶奶们依然都坐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更多的是发呆沉默然后消磨着各自的生命。衰老是那样一种悄无声息的东西，有时会让你害怕。

看望痴呆母亲的中年儿子也来了，像从前一样喂母亲吃零食，搀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见面时我们相视一笑，是两年每个周日都见面的默契。

看望老嫂子的奶奶也来了，又给那个经常性迷糊然后要打人的老嫂子带了吃的，细心的帮她擦拭身上的污渍。

二

长得像龙猫奶奶的那个胖胖矮矮可爱得不得了的奶奶依然是笑得很慈祥的对我说，“哎呀，你们来啦。真的是谢谢你们呦，又来看我们啦。”揉了揉奶奶可爱的脸。

河南的老奶奶今天没有穿花衣裳，但是依然很好看。今天她有些不开心，她说自己高血压了，有好多东西都不能吃了。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然后哄了她好久。奶奶很喜欢吃醋的，每次看见我和其他爷爷奶奶玩得太好，是要不开心的，总要哄很久，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又和一直坐在同一个位置喜欢偷听我和其他奶奶讲话那个古灵精怪的老钱奶奶一起玩了打手的游戏，然后帮她剪了好长的指甲。两个人又开始嘻嘻哈哈的斗嘴。

三

喜欢唱《茉莉花》听得懂普通话却不会讲，但是只要看到我笑或者是握着她的手她就会笑得很开心的奶奶今天终于可以去院子里坐了。她身体不好，一直不能晒太阳。是一个很喜欢笑很乐观的一个老太太。每次看见她都能看到生命里某种涌动的美好。

戴着小小眼镜长得矮矮小小的奶奶今天看到我们时她又哭了，帮她擦眼泪的时候心都疼了。她每次看到我们就会想起自己的孙女和家人。

她总喜欢丢眼镜，所以护工阿姨帮她把眼镜串起来挂在脖子上。不哭时的奶奶萌萌的可可爱了，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让我心都碎了。

喜欢和人讲故事的奶奶又和新来的人讲起了自己在光明大剧院工作，共产党和国民党的那些故事。讲到自己老了的某一天，被孩子们骗到敬老院时，她眼里又泛起了泪花。很少看见她家人来看她，看见的唯一一次，他们还起了争执。

家人对奶奶并不好，一年里，见证了奶奶越来越苍老，越来越憔悴的样子。流逝的是时间，不变的是她的故事和她难以克制的悲伤。

四

坐在轮椅上喜欢听歌的那个爷爷，看见我们的时候依然是虎头虎脑的在笑。经常会推他到院子里转来转去，看花花草草，他说话总是很难让人听清楚，不过看到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的样子就知道他今天很开心啦。

新来的支教医生爷爷穿的是白衬衫和一件干净的外套，看起来整齐体面，长得端端正正，很喜欢和他说话。因为他总会很慈祥的看着你，像是一种魔力让你忍不住想和他靠近。

很可爱的是，问爷爷听得懂我们说话吗，爷爷很调皮的说我说的他听得懂噢，可是另外两个女孩说他就听不懂了。旁边的女孩笑爷爷偏心，我们明明说的都是普通话。怎么可以只听得懂我的。

今天还和敬老院里我觉得长得最好看的爷爷打了一个照面，然后叫了爷爷好。爷爷长得真的很好看呢，经常自己锻炼身体，不过他不怎么和大家说话。

还有一个爷爷经常喜欢自言自语，喜欢躲在树下然后仿佛面前有很多人的样子，他开始在说话，挥斥方遒。和他说话，他就会傻傻的和你笑。也是蛮可爱的。

今天还去了每次路过都在椅子上睡着的97岁奶奶的房间，她今天没有睡，虽然她听不懂我的话，却很喜欢我摸她的手，还帮她剪了指甲，梳了头发，约定下星期还来看她。

五

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我的沈奶奶。那个没什么特别却莫名契合和有缘分的老太太。第一次来那家敬老院的时候，沈奶奶也是刚被家人送到这里。明明她听不懂我普通话，我听不懂她苏州话，却每次都能很神奇明白对方意思，然后亲密起来。

喜欢喝几两小酒，看其他太太不顺眼就要说人家，还想和人家打架脾气可倔的一个小老太太。每次一说她的时候这样不对，她就会服软，然后露出唯一的两个牙齿和我笑，像是认错又像是讲和。

每次一看见宋阳时候，就想让我们在一起。不对，是看见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就开始要把我和人家撮合，总是担心我终生大事的模样可爱极了。

每次都会和我说，等她回家要请我去她家里做客，认认真真的问我喜欢吃什么，然后记下来，那样子，实在是太可爱啦。

每次要走都要往我手里塞吃的。就像疼自己小孙女一样，拒绝都拒绝不了。

后来，奶奶的家人把她接回家里，我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告别呢，以后也不太可能会再见了，想想就觉得难过。又为她可以回家安度晚年而开心。

六

109的那个奶奶因为身体原因只能躺在床上。在某一天发现了奶奶独自一个人呆在房间，日复一日，揪心得不行。

之后的每一次都要到房间里陪她聊天，奶奶虽然只能自己呆在房间里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并不见她轻易难过。每次看起来都淡然。

她喜欢关心时事，年轻的时候还去香港演出，唱起歌来很动听的，讲起自己出国留学的儿子心里满满自豪。

帮奶奶梳头发，问她要不要照镜子看看，她一边看一边说自己“老了，老了，成了丑八怪”的时候，还蛮难过的，再好看的皮囊也经不起岁月的摧残。可是，我更想和奶奶说的是，奶奶这样子也很好看呀，是独特的美。

就像杜拉斯《情人》里开头的那句，“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候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大学不知不觉也第三年了，想了想唯一坚持下来的可能就是每个周日和爷爷奶奶们的约会。每星期最快乐也是周日的上午和爷爷奶奶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像孩子一样的他们让人宠溺也让人心疼。

愿生有去处，苍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