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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淌的洋峪河(九)

岁月流淌的洋峪河(九)

作者: 关中文苑 | 来源:发表于2021-06-15 07:40 被阅读0次

    王东海

    上级的批示即是命令,工作组只得从宽处理。从此免去了像对待延禛、建昊、康财那样无休止的批判,改为让司延华每天向大队长兼贫协组长王生荣汇报思想就行了,其实就是走个形式而已。三个月不到,王生荣也烦了,对着前来汇报思想的司延华老汉一摆手,"延华哥,你啥都甭说咧,这些日子难为你了,从今儿个开始,你每天来咱俩坐一坐,喝口茶,抽袋烟就行咧。那年月我是你的长工头,还不知道你的为人,有没有问题,再说咧,要不是你老哥,王家村就算不绝种也就只剩下三四户人了!”王生荣说着就激动得眼圈湿了,"人哪,人心都是肉长的,咋能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兄弟言重了!”司延华接过王生荣递过来的一根工字牌卷烟,点燃,感叹道,"旧社会咱哥儿俩是主雇关系,新社会又变成了干群关系,哈哈哈,真是翻天覆地啊!”

    从那天后,俩人每晚都要坐上大半夜,有着说不完的话;往事如一坛陈年佳酿的老酒,历久弥新,馥郁飘香!

    半夜时分,外边唰唰啦啦下起雨来,且越下越大。天亮后,浑浊的黄汤泥水已汇成一股股细流从村子南边的高处曲里拐弯地往北边西边流淌。王栓和老汉穿着油布雨衣捉着掀,正把从背墙边流过的泥水改道,使其离墙更远一点,以免泥水冲刷浸泡墙跟儿,就在这时,虎娃急匆匆地跑来。"栓和叔!栓和叔!不好了,你的俩侄子惹大祸了!栓柱叔又不在,你赶紧去看看,在延华叔家。”

    "噢,啥事嘛?”

    "好我的叔呢,王建、王强把徐耀先打得吐白沫咧……”

    栓和一听,撂下掀把,一跌一滑地前去察看究竟;他丝毫不怀疑虎娃所言,王建、王强这俩侄子,自己太了解了,都跟他爸一个脾性,铁骨铮铮,嫉恶如仇,看不惯的事 ,总爱出手报打不平,且向来吃软不吃硬。徐耀先呢,县造反派红人,腰间别着个狗娃子,带着一伙伙头脑发热的学生在全县范围内兴风作浪,耀武扬威,不停地制造事端,早已恶名远扬,人见人怕。

    这个借着造反之风一夜之间飞黄腾达的徐耀先,听了手下人的汇报,第二天把能想到的周围几个村子齐齐排查了一遍,仍不见仇人张秋生的踪影,气得像条疯狗一样对手下人破口大骂,"真他妈的,一个个十足的饭桶,张秋生是长了翅膀会飞还是孙猴子能七十二变,说不见就不见了,据我分析他就藏在王家村!我已经打听到张秋生的舅家就在王家村,今天晚上谁都别想喝酒,给我安安地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一早直奔王家村司延华家!”

    王建、王强借这一向村上没啥活儿,常常应乡邻的邀请,上门做他的木匠活儿。

    徐耀先领着三十多个人,恶狠狠地冲进司延华老汉院子的时候,这弟兄俩正在上房的廊檐上弓腰扎步 ,呼嗤呼嗤地拉锯车板。

    "哎!老家伙!你就是司延华吧?”徐耀先腆着肚子拔出缀着尺把长红绸子的盒子枪冲上廊檐,用枪指着迎面跨出门槛的延华老汉,气焰极其嚣张地大声嚷嚷,"我命令你立即交出叛徒张秋生,否则有你老不死的好果子吃!”

    久经沧桑的延华老汉早已洞穿世事,性格变得十分平和,要是搁在他年轻时的脾气,非得叫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嘴巴立马开出石榴花不可!

    "噢,年轻人,请问你是?”延华好汉自上了年纪后对每一个光顾自己院子的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心平气和,以礼相待。其实自己外甥的事他早就知道,他曾告诫外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当下境况宜如水,遇碍迂回为上策。

    "老子徐耀先你不认识。我爸徐宏彪,你老家伙一定很熟悉吧。”徐耀先左手杈腰,摆头疯一样甩了俩下分头右边盖住右眼的一撮长头发,用枪管点着延华老汉的胸口,得意洋洋,盛气凌人。

    就在这时车板的锯突然停了下来。

    王建、王强弟兄俩在车板的同时一直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这个张头张脑,看着像人却不会说人话,分明就是欠打的家伙。当徐耀先得寸进尺,用枪管在司延华老汉枯瘦如柴的胸口敲敲点点时,两人压抑着地怒火噌地在胸中燃烧起来,再也无法忍受这个向来乐善好施,积德行善,被周围十里八乡的人们,尊为贤惠老人的延华老汉,遭受如此野蛮对待;哥哥王建一个眼神,弟弟王强即心领神会。两人自幼跟随父亲练功习武,功到自成的一套翻子拳打得刚柔相济,出神入化,曾得到过西北武术名家——马震邦先生的高度肯定和好评,称之"后生可畏!”

    在王建一个侧空翻,跃下廊檐对付站在院子那些手持棍棒、马刀、苗子的人的同时,王建滑步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一个连环摆琏,踢飞手枪,将徐耀先踢落院庭。这三十多号胡作非为的草包,那是他俩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二十几个打倒在地,剩余的八九个早已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发抖,撂下手中的武器,蹲缩到院庭墙角。徐耀先蜷躺在湿漉漉的院子捂着肚子被雨水浇醒,叫嚣着不报此仇势不为人。王强一步跨过来抓住其领口,抡开拳头照着徐耀先的肚子就是几拳,一松手,徐耀先像一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刚放过血的肥猪一样瘫软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再也不咋胡叫唤了。虎娃挤在大门口众多看热闹的人中不由脱口而出,过瘾!打得好!队长智茂轻轻一拍虎娃脊背将其叫出,让他赶快去叫人来看咋弄,不然出了人命就把事情闹大了。

    王栓和老汉赶到后看到满院子爬着躺着呻吟叫唤地境况,急得一摊手,"这可咋办啊!”王建过来安慰,"伯,你不要怕,我俩做事我俩担,绝不连累乡党们!况且这些人也都是些皮肉伤,劳烦你去医疗室请个医生来给有伤的包扎一下。”

    不大一会儿,王成举医生背着药箱赶到。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喊道,"王先生,搞着给一弄,让这伙子害人精早点死,省得再害骚人!”王先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在他的心中一直秉承医道古训,医者,父母心。他绝不会听信旁言,因人而废诊。他一直认为,人的生命最为珍贵且都是一样的,所不同的只是各自走的道不同而已。他打着伞 ,先察看不呻吟或者声音最小最弱的,凭他的经验,往往这些人的情况最为严重,叫唤声音越响越大的,病情最轻,放到最后再作处理。

    王先生很快确定徐耀先病情最重,是胃肠受到剧烈撞击后痉挛的剧痛导致的休克。他嘱咐先把人抬到廊檐避雨处,笼起火,防止随着体温持续降低导致心脏骤停。

    向来威风凛凛,在全县四周八下出尽风头的徐耀先,万万没想到只有四个生产队,根本算不上大村的王家村,竟然成了他彻底败北的麦城之地。刨花据末燃烧的火堆旁,王先生揭开药箱,从针夹上抽出两根银针,用酒精棉球消过毒后,一针刺向徐耀先的人中穴(鼻与唇沟的交会处),另一针直刺其中冲穴(中指尖的正中),随着对两处针的用力捻转,徐耀先哎吆一声从鬼门关逃了出来,睁开眼,傻不楞瞪地问:"你是谁嘛?在我指头上胡弄啥呢?”

    王先生不理会他,拔出针收好后,逐个对有创伤的人进行清创、消毒、包扎。这时延华老汉探下身对坐起来的徐耀先说,自己的外甥的确没在他这,他也不知道其去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徐耀先这会儿一下子老实多了,看了看自己的残兵败将,再看看依旧不慌不忙拉锯车板的俩克星,胆怯地点了点头。等王先生处理完伤员后,这伙人在众人的指责和嘲笑声中冒着大雨狼狈地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散去后,栓和老汉担心地问他俩侄子 ,徐耀先会不会来报复,王强边车板边说,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来了!

    果如王强所言,徐耀先回到县城,其父闻听经过气得哇哇大叫,让他即刻重带些弟兄雪耻报仇,徐耀先此刻已成了有贼心没贼胆,一想起擂向肚子,那要命的几拳就腿打怕怕牙打颤,说啥也不听命。气得徐宏彪连连哀叹,软蛋软蛋,真正地软蛋!

    连绵的秋雨使大地迅速降温,这场武斗的闹剧也随着王莽人民公社革命委员会主任张秋生的不翼而飞 ,和徐耀先噩梦般的一顿饱打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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